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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染病


你需要相信我,生存或是死亡,希望或是绝望,天堂或是地狱,其本身并没有任何区别。
                                          ——题记
人类是多么脆弱的动物,就在几个月前,这里还像世上所有的城市一样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然而仅仅只是场传染病便彻底紊乱了它的步伐。街头到处躺着因为无钱治疗而苟延残喘的人,商店也在巨大的黑色恐怖中休业,只要有可能人们便缩在家里,外面实在不安全。死亡或许就潜伏在烟雾弥漫中,潜伏在街边蹲驻的看似漫不经心的动物身上。没有人像要和死神握手,抚摸他黑色而消瘦的面颊,亲吻他乌黑而又污渍的嘴唇。那个年代死神的威力似乎威慑了全部的神邸和人类。
可是无可避免,整座城市沦为了幽深的冥界的直通口,仿佛在说:“进入此门者,须舍弃一切希望。“或者说,这座死城显然已经光荣地宣告自己被有幸纳入撒旦的府邸的行列,成为了地狱,成为了黑暗,成为了触目所及的死神,成为了没有边际的恐惧,哭泣和惨叫。
为了防止疾病的扩散,城里没有人可以走出来。似乎政府已经有了最糟糕的打算——只要城里的人不出来,纵使全城的人都死亡,也可以算作一种颇为有效的解决方式。势必其他城市的居民也秉持着这种美好的愿望,用少数人成全多数人的幸福,这是多么崇高的行为,上帝偏爱了一部分人,就必然要舍弃一部分人。
没有人可以走出来,也没有城市会迎接他们,世界已经遗弃了他们,那么冷酷。他们将在绝望中死去。医疗队不断地用人体进行试验,那些狂喊人权的极端分子此时也像修道院中的石像般默不作声了。
每个人都在希望,希望有人能贡献出自己的身体,希望医疗队研究出有效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这是最终目的。
期待着别人,期待着安慰,期待着希望。有期待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又是件多么不幸的事。
“愿上帝保佑你。”波西娅将十字架按入病患手中,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修女,我会死吗?”她低下头看见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有着小孩子特有的纯真,却又夹杂着些阴霾,丝毫不矫饰他所能流露出的期盼和恐惧。
“上帝会保佑你的,孩子。”她一边移开目光,一边含糊其辞地说道。
“不,上帝不会保佑你。”旁边的男子面对着他们侧躺着,带着病入膏肓的看家恶狗的神情,用不甘而垂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只需微微一闭眼他们便会凭空消失般,对着男孩说:“我亲爱的孩子,事实是,我们都会死,没有人会保佑我们。因为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罪恶,耶和华要让它成为第二个所多玛。我们这些可怜的羊羔啊,在深谷中不停转悠,还以为能够找到出口。不,不,上帝已经将我们看得比恶狼还要坏了……”男人一面神经质的冷笑,一面费力地转过身继续着那毫无由来的念叨。
孩子还没有从这一番话所能带来的突如其来的惊异中恢复出来,波西娅急忙对他说:“孩子,你要相信上帝,神不会抛弃我们的,你是个好孩子,神不会抛弃你的。”并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糖塞到他的手里,紧接着很急切似地站起身匆匆地走了,离开的姿态有几分颇像是在逃跑。
谁救得了谁?
我们全在堕入地狱,全在恐慌,全在痛苦。
“真是疲惫而乏味的一天,祷告,哭泣,倾诉,之后我们要摆圣母般悲悯的模样对他们施以安慰。我对这幅伪善者的尊容感到由衷的反胃。”她不甚在意地倒在倒在床上,双手绕过头顶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环状,皱着眉对同伴抱怨道。
“凯瑟琳,请注意你的言语,安慰别人是我的职责,上帝将磨难洒在我们的头顶上……”
“啊——”她就像患了某种神经症似的大叫,连忙用双手护住受到叨扰的耳朵,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您果然是神的虔诚的羊羔。”月光淡淡的从窗中透过来,打在她的面庞上。今天的似乎格外苍白呢。她在这个月华如洗的夜晚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谁又能得知自己还有几个夜晚可以注视这样的月亮,谁又能确定自己还有多少路可以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太阳依旧会升起,恭贺你又度过了恍如一个王朝的一日。它给你希望,却从来不是真心的,就像潘多拉的赠物全部都是奥林匹斯的众神的杰作。“他们不是来祈求上帝的,”在安静中,这低微的声音格外寂寞:“他们是来祈求自己的希望的。为了一个安稳的心理。”
“疼痛而惶惑,无法入眠,如果有安慰便可以暂眠。”可是我想要的不是无眠也不是暂眠,而是最终的永眠。她静静地看着风吹石南丛,将手枕在头下,她们算是知己,但是自己仍是自己,一个孤独的存在,一个单有的造物,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们谁也无法代替谁,只是两个无法分辨的生命体罢了。
疼痛无人分担,寂寞无人分担,悲哀亦无人分担。这就是自己与他人间永远无法突破的坚壁,但是也当感谢它,因为没有了它会失去最起码的安全感。
矛盾而统一,可悲而幸哉的事实。
我不相信上帝,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座城市每天都有大批的人在死亡,生命如此轻贱,甚至不如风中摇摆的杂草。上帝为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信仰上帝,不过他可能早就不在乎我们了。
屋里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深沉的呼吸。她微微愣了一下,以快到让人看不清的速度跳下床,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人倚在椅子上酣睡的模样。
“你累到这种程度吗?坐着都能睡着。”她推醒她。
“啊?哦。的确很累。”波西娅起身准备回房,打了一个哈欠,淡淡地说:“明天别起晚了。”
我们还要继续那众叛亲离的欺骗行当,表面上所有人都和我们站在一起,事实上,只有我们知道,那只是行骗者拙劣的把戏,所以,其实我们与他们是背离的,完全的背离!
波西娅轻轻地带上了门。

没有人能救我们,谁也不会来救我们。
“凯瑟琳,你在说什么!”她就像刚还魂般木讷地看着一脸惊慌的波西娅。更加糟糕的事情很快就向这位一头雾水而不知所措的修女脱帽致敬了。面前的妇女不甚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一位修女口中说出的,像怕沾污自己的耳朵般护卫着自己的听觉,并且错愕而愤怒地盯着她,或许目光里的成分还远不止这么点,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吧——就像看待一条以前从未见过的虫子,带着一种对未测而肮脏的东西本能的恐惧和厌恶。
“或许,让他们希望中死去是最好的。”波西娅带着些怜悯地看着坐在杂草丛生中的凯瑟琳,她有时候真该为自己庆幸一番,毕竟还能有怜悯的情感,在这里怜悯成为了一个相当奢侈的奢侈物。
每天早晨,是的,就是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已经有人全副武装地来到街头,贫民窟,垃圾堆旁处理尸体。通常那些遗体会堆积的像一座小山,四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烂的气味,仿佛伦敦难以驱散的雾气般宠信着城市,而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的管理者在反复焚埋尸体的多次经验下似乎也只有担心自己的精力了。
希望,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好像也没有几个人能分辨清了,它就像一杯芳香而剧毒的酒,这里的每个垂死者都在品尝它,用它不断消磨着残缺不全的精神力,直到精神先于死亡灭亡,崩溃为止。
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不用哈迪斯临近,人们已经乖巧地先将自己处决了。
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凯瑟琳的长发,她把面颊深深埋入两臂之间。
但是我也他们不同,从一开始我就将死亡变成了直接的目的。
没错,我将在真实与绝望中死亡。
这就是未来。
(待续)

[0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7-02-20 8: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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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快起来,来不及了。”波西娅以一种毫无教养的方式捶着门。
“嗯,你去吧,我,不太舒服。”门那边传来了含含糊糊的声音,也正是这样的声音令敲门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在个时候身体不适代表着什么她太清楚了。更何况她们接触死亡的机率又总是比常人要高那么多。
“我会找医生的,希望你没事。”走廊上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似乎还夹杂着些不时撞到外物的声音。
希望你没事,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残羹剩虞般的侥幸心理而已。
她朝床下的垃圾桶轻轻地啐了一口,像受刑的耶稣般痛苦地倒在床上。房间里,只有分针走动的声音极富规律地响着,她努力思索着有什么事可以打发这样的百无聊赖。此时,太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身上,虽然被有效地削弱了其强度,但是仍然显得过于明亮,和某日穿越贫民窟时所见到的阳光有着惊人的异曲同工。那真不是一次愉快的行程,贫民窟大概是这座城市里的重灾区,平日街上不太能闻到的腐尸味在这里却异常浓郁。病患麻木而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呆滞而又漠然,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无法知觉了般,又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意愿去知觉什么。这是种比死亡还要令人胆寒的状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埃及金字塔里尘封上千年的木乃伊。
我会变成那样吗?
多么好啊,温暖的阳光,健康的身体,自在的活动。值得讽刺的是,那些平常司空见惯足以忽略的一切在此时竟变得异常珍贵起来。“不了解‘人的脚比他的鞋子更崇高,他的身体比他的衣衫更崇高’,是智慧的不开化。”这句话出自谁口已无法从她的记忆中得到考证,只知道是她在一本带有简介的画册上看到的。她自嘲地笑笑,满不在乎地想:不知道那位高人现在是否肯定了她的开化呢?在一个阳光干旱而又暴烈的早晨,她也是这样浑身发热地倒在床上,但是又有不同的地方,曾经的那双负在额头上温暖的手已经彻底消失了,偕同着母亲特有的气味一同湮没在时间无情的衣褶间。模糊之中,她似乎记起了母亲的面容,然而某一瞬间又格外遥远,一个离奇而古怪的念头忽地像火柴被划燃般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但愿你在地狱里,我亲爱的母亲。
因为上帝不会收留我的,只有撒旦,撒旦会将我纳入旗下。但是亲爱的母亲,你会吗?你那么慈爱,温柔,善良,一定会在天堂里。上帝真是残酷,让我在无趣的人间受尽磨难,接着到了灵魂飘泊的地方又冷漠地转身给我一个吝啬的侧影,连你的面都不让我看到。
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看见的,我本来就不相信他,我自己来!
可以确信,她的神智的确是混乱了,比死亡本身还要痛苦的步向其的过程已经奏响了阴郁的序曲。
“凯瑟琳,医生来了。”就在她的神智深陷在混乱的漩涡中时,另一个颇为遥远而又熟悉异常的声音将她拽离了怪诞。
医生做了老练而简单的诊断后立刻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不用诊断,那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您再看看吧,也许不一定呢。”波西娅拉住对方的衣袖,不甘心希望的破灭。
“算了。”凯瑟琳无力地笑笑,对她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波西娅踌躇了一会,出于礼节她是有理由送医生到门口的,最后她低声说:“我会再过来的。”凯瑟琳没有理睬她,只是翻了一个身,听着他们无声地离开,小心翼翼地关门声,走廊上缓慢的而轻微的脚步声。
但是波西娅却没能再进到她的房间里,她是了解这位老朋友的怪脾气的,这也是她踌躇的原因,因为她不知道她会在那一会功夫干出什么,却又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果不其然,当她急匆匆地跑回来时,她的朋友已经十分不客气地用一扇反锁的门作为答复。无论你是用噪音喧哗还是用武力威胁,里面的那位就仿佛复活节岛上缄默的石像般纹丝不动,甚至会让你产生怀疑对方是否存在又或者说她是否还有拥有人类基本的识别语言的能力。
这样过去了两天,她没有接受任何饮食,谁也无法得知她在里面的真实情况,甚至她的生死都无法确认,只有一次,在修女想要撞开门时,她大喊道如果谁再试图开这扇门,那么她们将看见的是她残破的尸体。从那以后没有人再去做那种事,一方面源于她威胁的效果,另一方面他人已经将她作为犯罪的人来看待。
“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很固执。”莉萨在情绪低落的仿佛即将出现抑郁症的波西娅身旁坐下,“她再这样下去就是自杀,主是不会宽恕这样的罪行的。”
“主早就舍弃她了,现在她的堕落也只是在加深自身的罪行罢了。”波西娅低声像是在自语般:“不了解‘人的脚比他的鞋子更崇高,他的身体比他的衣衫更崇高’,是智慧的不开化。”,‘神的完美拷贝。’”
“嗯,什么? ”莉萨眯着眼睛看向金灿灿的阳光,活着真是件好事,可以如此享受舒适的阳光,似乎在它的照射下,不管面对着多少苦难,都可以立刻变得松懈而惬意。
“米开朗琪罗说的话。”牧师在叫她们两个,她抬起头淡漠地瞅了一眼太阳:“它——从来没有抚摸过真正的阴暗的角落。”
它告诉我们最多的是太阳依旧升起,是我们的微不足道,是光明中难以摸索的阴暗,或者说它的本身——这个存在物,就是阴暗的。
我们这么孤独,完完全全的独立,却又为了别人的事情不断地在痛苦。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我们,两个存在物不再是拥有完整的独立的存在?
如同造物主和我们开的一个极尽恶劣的玩笑。

那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街上的行人都在匆匆往家赶,只有她一个人与此相反。她的童年像是所有落入套路的戏剧那样陈乏无味。母亲在她5岁那年将这个家庭折磨得支离破碎然后不带一丝情份地背离了它,转而向哈迪斯殷切地乞讨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然而她的解脱却给尚已不完整的家庭抹上了一层浓厚的铅灰色。父亲为治她的病几近破产,在葬礼上此起彼伏的不是哭泣声而是讨债声,他们两个仿佛中国即将被处以斩刑而游街的犯人般,低着头,带着被凌辱到负值的自尊穿过嘈杂的人群。他们被中上层阶级除名,父亲很配合着这一举动似的,自甘堕落地蜷缩在贫民窟狭小而肮脏的房子里,和劣质酒精搭上了亲密的关系。不说话,不搭理人,只要给他足够的酒即使你放火烧了房子他也懒得抬头看你一眼。但是没有酒精就不一样了,你会感觉自己根本不像是在和有人性的东西相处,就算看见该隐也不会有他所能带来的万分之一的恐怖感那么多。此时恐怕要倒过来一下,他是极有可能把你打晕再纵火烧了房子,甚至若是还不解恨,把你扔进熊熊大火中也绝对没有问题。这个夜晚,她握着被雨水沾湿褶皱的纸币,在狂风中瑟缩着肩膀,仿佛秋风中的树叶,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时不时下意识舔舔嘴角的那块瘀青——她父亲的杰作。昨天,在他喝完了全部的酒的情况下,把正在酣睡的她拖起来,醉醺醺半是威胁,半是命令地要求她立刻把酒买回来,那正是夜晚最黑的时候,街上根本看不见行人的影子,又恰逢深秋。她想也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立刻反对。换来的是一顿毒打,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断了多少根肋骨时,父亲奇迹般地停手了,似乎是打累了,连酒的事都没有提,只是遥遥晃晃地走到自己的床前像僵尸般一头栽下去。
她忍着痛看向床前的画像,一位绅士和一位淑女的合画像,那是她死去的父母。现在的这个蓬头垢面,抑郁暴力的躯体早已失去灵魂,那不过是还能够正常运作的物质。况且她根本就无法再把这张脏乱的脸同那张洁净的面庞产生任何联想。有多少个日子里,她向主哭诉不幸祈祷光明的到来,得到的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狠的毒打。今天,当阳光明媚的中午来临时,她仿佛预感到将要失去什么,求助般地抱住画像,哽咽着向崇高的上帝求救。很不幸,她的祈祷声略微大了那么一些,万能的上帝大概太忙了,没有听到,但是父亲听到了,走过来不耐烦地呵斥她让她赶紧去买酒,在她起身的一霎那,她瞥见父亲的脸变得煞白,眼神也流露出不同寻常的疯狂,火光电石间,那幅画像已经落在父亲的手里,他没有哪怕是一分钟的犹豫,径直狂暴地撕扯它,还念念有词地骂着:“该死的!谁让你把这种东西带回来?要不是你是我女儿,我就把你的手给打折掉!真晦气到家了,你嫌我还不够烦是吗?”她一边哭着,一边祈求上帝,直到画成为一堆碎片,自己被父亲像提小鸡似的丢出家门,说不买酒就休想回家时,我们敬爱的上帝先生也就失去了在这个仰慕者心中的全部地位。
她没有立刻去买酒,而是像一个没有魂魄的线牵木偶般在专门堆放垃圾的小巷里坐了一个下午。她不明白亲爱的上帝为什么背叛她,不明白自己迄今为止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而存活?她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得到了一个简单,残酷的答案:她被上帝抛弃了,她并没有存在的价值。
当晚她带着酒回去时,父亲正颇为苦恼而又失魂落魄地盯着满地的碎纸,以致于丝毫没有发觉她把酒放在了对面。她本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却不慎碰翻了椅子,她看见了,父亲如同被唤醒了的梦游患者的目光,并在这样的注视下镇定自若地扶起椅子,接着冷静地与他对视。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摸摸她,但是这愿望被她向后竭力一闪的举动所打破。他怔怔地看着那只悬在半空中未达成目的手,突然猛烈地大笑起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笑所窒息般。
“回去吧,滚回你的房间吧!”他狂笑着说完便提起一瓶酒往嘴里灌起来。
她也没有逗留的意思,顺从地走进房间关上门。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与空虚像酒精般深深地融进血液中。
或许该庆幸,父亲在第二天早晨被发现死在大街上。她为了生活进了修道院。
这些全部的经历,就像影片倒叙般重新在垂死之人的脑海中回放。她看见年轻时的父亲,穿着黑色的大衣一脸忧伤地站在树下的阴影中,微微动了动嘴唇,像是在对她说话,可是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绝食的第三天,也许并不止这么点时间,要苟延残喘的人准确地估计出日头的确过于牵强。她躺在床上隐隐约约辨认出是中午,阳光还是那么耀眼,除了大脑还在运作外几乎感觉不到其他器官还是正常的了。醒来也并无事可做,于是她想再继续睡会儿。可是有什么一会不一会呢?和以前不同了,不需要祷告也不需要上街,全部的都是睡眠和幻觉。她想嘲讽地笑笑,却发现根本无法感知自己的嘴角是否真的被牵动。
她觉得自己闭上眼睛了,然而突兀地一阵耀眼的白光袭来,那确乎不是来自太阳的光线,因为周围都是黑暗。她看见了,父亲站在那团光芒的中间,对她说话,声音很轻需要屏息凝神才能听得见,但是她听到了,她听到他说:“凯瑟琳,你愿意原谅我吗?”
你愿意吗?
她想笑,非常想笑!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如果你非要一个救赎才能安心,而我又恰好可以偿还所欠的债的话。
那么,我原谅你。
世间的一切骚动刹那间格外清晰,接着又寂灭掉了。
那团光芒也魔术般地消失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波西娅站在她的坟前,只是一个没有墓碑的坟丘。那种自杀的行为是不可能让墓主享受到常人的葬礼待遇的。
她的身后传来一片欢呼声,仅仅是在凯瑟琳死后的两天,医疗队便研究出有效药,城里的患者都可以活下来。
她最后看见她时并没有感到有太多特别的地方,除了嘴角上那一缕奇异的微笑。
树叶传来沙沙声,她用落寞而死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萧索简陋的坟
其实,与你相同,我从未相信过上帝。
在灾难中,人们绝望地生存着,只有我满怀怜悯与希望。
现在。
他们,那些全部的人都将在希望中得到未来,而我,却将在绝望中消磨未来。

你需要相信我,生存或是死亡,希望或是绝望,天堂或是地狱,其本身并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是存在着的一种状态。
                                                                                                                        Perplexed
                    07年2月21日 凌晨3点40分

[1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7-02-25 1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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