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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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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三朵玫瑰






伊丝塔娜垂着眼看了看篮中新鲜粉嫩的蘑菇,双唇就犹如盛开的玫瑰般微笑着。她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提了提鲜艳的绿色裙摆,哼着歌谣,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家的方向赶。

12岁的她年少无忧,棕色的秀发在暖湿的安达卢西亚的热风中飞舞。走出阴暗的山林时,她睁着黑水晶般的眼睛抬头看了看雪浪般卷起的云层,挥了挥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

这天可真热啊!

安达卢西亚热烈的晴空下,少女的心无忧地跳动。

波光粼粼的河水在她眼前诱惑地颤动,伊丝塔娜转动眼珠,咧嘴呵呵一笑,放下篮子,动作轻快地除去衣裙,将身子探进了清凉的河水。

碧蓝的河水温柔地亲吻她蜜色的光滑肌肤,潮湿的秀发粘在她纤细的脊背上,有几缕发丝正遮挡住少女刚刚开始发育的胸脯,保护着那小小圣地。

她快乐地享受摆脱暑气的清凉,摆动着脚丫子,一边仰泳,一边睁着黑眼睛看着头顶上的苍穹,能一直这样看着蓝天有多惬意啊。

一条青翠的小水蛇调皮地游过来,伊丝塔娜狡猾地抿嘴笑笑,一把抓起它,敏捷地将它缠绕在手臂上,咯咯笑着逗弄那小家伙。然后,她松开那受惊吓的小东西,歪着脑袋看着它蜿蜒着游走,在水面上拖过一道细长的水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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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卡恩,快赶上!”

身穿吉普赛华服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催促一个身板已经开始硬朗起来的少年。

英俊的少年肩上背着长长的猎枪,呆呆地看着河水中嬉戏的少女,仿佛自己是那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水手,听到了那看不见的妖女蛊惑的吟唱,危险致命却又让人身不由已。虽然只看见那柔美的背影,但他的心湖已被投进了调皮的石子,湖面表层看似恢复平静,可那可爱的小石子已经驻扎在他心底。

他的黑眼睛里掠过难以捉摸的光,脸上流着汗,嘴里分明还留着鹿血的腥味,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撞击着他的身躯。然后,他皱皱眉头,不情愿地转过身,大步跟上自己的父亲。

“也许你已经到了索要一个姑娘‘三朵玫瑰’的年龄,哈哈,我的儿子!”罗卡恩跟上父亲时,正听到他粗野而爽朗的笑声:“不过,我要你去马德里的学院念书,拿个文凭。吉普赛人是流浪汉,流浪汉也能拿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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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全消,伊丝塔娜觉得神清气爽。

她在水里悠闲地哼起小曲,还吹了几下口哨。

忽然,脸上的笑容停止,一种奇怪的感觉袭击了她,象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出。她不得不离开河水上岸,甩掉身上的水珠。腹中的不适感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觉得全身发冷,她哆嗦着赶紧穿上衣服。

继续有东西流出!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

血!红色粘稠的血!

她看着手里还算温热的血,惊呆了,这千真万确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她可从没碰上这种状况!恐惧与害羞铺天盖地袭来,让她透不过气!

她感到眩晕,天地都在旋转!可怜的少女双唇哆嗦着,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或者,是她肠子流血了?!

她害怕地流出了眼泪,拎着篮子哭泣着往家的方向飞奔。

少女一路慌乱地奔跑,顾不得石子扎痛脚板,顾不得风儿吹乱秀发,新鲜的蘑菇洒落在回家的路上。

                                                    二

她像被猎人追击的仓皇小鹿,喘着气,流着汗奔回了自家的石屋。

双脚踩过地毯,她扑进正在缝补衣服的母亲怀里,抽泣着讲了那可怕的事,并将粘有血迹的手给母亲看。

母亲却仍保持着镇定,她不动声色地放好待缝补的衣衫,黑色的眼睛像是看陌生人似地看着伊丝塔娜焦急的脸。

屋子里只有母女俩人,伊丝塔娜委屈地看着母亲嗫懦着:“母亲。。。。。你是说我会一直这样下去么。。。。。流血?”

“不会,以后每当月亮变圆变弯一次后,你才会有几天。。。。。恩,发生这样的事。每个长大的姑娘都会这样。。。。。”母亲摸着女儿的发丝,缓缓说道,随即语气变得强硬:“但是,以后,在那几天时,你不可以再为你的父亲做饭,也不可以碰你父亲的碗和酒杯。当然,其它时候可以。。。。你要牢记在心啊。”

伊丝塔娜似懂非懂,可是,母亲的话说明她没有生病,她稍微宽了心。

“那么,现在,我要为你缠上“迪克来”了。”母亲起身从一个陈旧的箱子里取出一团白布,走到伊丝塔娜面前,命令她躺下。

伊丝塔娜顺从地躺下,奇怪地盯着母亲手中的布。母亲掀起她的绿色裙子,少女两条纤细的腿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瑟瑟发抖。

“不用怕,吉普赛未出嫁的姑娘都要缠上这‘迪克来’护贞布,它将保护一个姑娘的贞洁。伊丝塔娜,你要记住,守住贞洁是姑娘家最重要的,否则会给你带来不幸,就连我可能都没法保护你。”母亲一边将白布紧紧地缠上女儿的耻骨,一边教导:“你不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接触你的身体,我们吉普赛人可以为了钱去偷、去抢、去行乞、去骗人,但绝不能出卖自己的身体,绝不能!等你长大后,你的婚礼上需要你的‘三朵玫瑰’呢!”

白布一道道缠上,伊丝塔娜的脸涨红了,尤其是当母亲告诉她“三朵玫瑰”的含义后,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她想起来了,小时候参加村子里的一个婚礼。在那个疯狂的婚礼上,新娘的家人骄傲地向来宾展示一块带有血迹的白手帕,见到手帕的人们发出狂热的欢呼声。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看到那手帕会激动。原来那是代表。。。。。。

“迪克来”终于弄好了,它紧紧地束缚着姑娘,她这才明白,自己和以前有所不同,成了姑娘了。

当天晚上,伊丝塔娜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感觉这个被缠上白布的人不像她自己了呢?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儿长大后,都要这样?白人的姑娘也会这样么?

自那以后,严厉的母亲经常来检查她身上的“迪克来”完好无损,以确保她依然冰清玉洁。

“贞洁是价值连城的宝石,夫妻间的忠诚使他们能在屈辱中艰难地生活,抛撒出灿烂夺目的阳光。如果吉普赛姑娘还没嫁人就失去了贞洁,她的一生就完了。她会在婚礼上受到驱逐,被婆家人唾骂直到被迫离开,甚至会被处死!”

母亲经常连恐带吓地教导她,伊丝塔娜听是听了,可是,嫁人这事感觉离她还挺远的呢。

当一切习以为常的时候,忧郁远离了,她又恢复了活泼与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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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浑身躁热。

罗卡恩在黑暗中睁开他15岁的眸子,白天陌生姑娘的光滑背影一直在他眼前闪现。他看不到她的脸,却想象着那躯体的柔软,想象着抱着那躯体的激动,想象着进入一种从没有过的玄妙境界。他渴望少女鲜美的唇与神秘的处女之花。

少年青春萌动的心在狂热地跳动!

原始的渴望支配着他的心!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成熟妖娆的美女在他面前轻褪衣裳,向他敞露丰满躁动的胸怀。她的躯体靠近了,伸出有魔力的手,抚摩着他火热的脸。

一个吉普赛男人应该去争取自己喜欢的女人,哪怕用抢!

父辈们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不已经是一个吉普赛男人了么?

今天,他和父亲去山林打猎,埋伏中,看到两只鹿在交配。那两个偷欢的畜生根本不知道死神已步步紧逼。那一瞬,他只觉得身上涌起一股热流。

父亲端起猎枪,打死了其中一只鹿,大笑着对他说:“儿子,看那两只鹿了么,他们在做爱!哈哈!”

“时间是用来流浪的,身体是用来做爱的,灵魂是用来歌唱的”。这是吉普赛男人的生活态度。

他喘着气,在黑暗中伸出手。他要,他要!



                  三

午后斜阳的光辉笼罩着山林。

几个女孩在一起,总是会像有无数鸽子聚集似的,把四周弄得欢腾一片。她们是天生的精灵,怀着最纯真的愿望找寻快乐。

伊丝塔娜的眼睛被一块红色的布蒙上,她和几个伙伴在山林中玩捉迷藏。她伸出手,咯咯笑着,向着同伴们宣告着:“我来拉,我来拉!”

伙伴们像小鹿般四下逃窜,飞舞的裙子像林间的一朵朵鲜花。

这一切,被罗卡恩看在眼里,再过几天,他将要去马德里念书,遵从父亲的意思去挣那无意义的文凭。可是,他喜欢这里的山林。于是,他又来了,却看到少女们胡乱嬉戏。

他知道自己只要一现身,姑娘们就会逃离,于是他把自己藏在树丛中,默默地看着这群精灵们的游戏。

从她们的笑声里,从她们因兴奋而涨红的脸蛋里,从她们奔跑时展开的裙子里,从她们忽闪发亮的眼睛里,他都看到了少女泉水般涌动的青春活力与娇美气质。

丛林中,他的身体又热起来。

黑色的视线锁住那个眼睛被蒙着红布的少女。她轻盈得像只蝴蝶却又带着几分娇憨,因为一时抓不到同伴而不服气地撅着嘴。在这群少女中,她发育得比较早,翠绿的衣裳已经遮不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胸脯。罗卡恩盯着那蒙着眼睛的少女,只可惜看不见她的脸。

少女麦琳达狡黠地转转眼睛,做了安静的手势,拉着几个伙伴悄悄地退去,让伊丝塔娜自个胡乱摸索。

“麦琳达、卢丽、快出来!”伊丝塔娜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麦琳达想出的坏主意,仍笑着试探,两只手在空中乱摸,还自以为聪明地猛然转身,以为小伙伴会象往常游戏一样悄悄跟在她后面。她怎么知道,她的伙伴们已经悄悄离开了山林,得意地奔回了家呢?

她尖嫩的嗓音回荡在安静的山林中,没有人应和。

山林中仿佛只剩下被蒙着眼睛的少女与躲藏在暗处的少年!

光与影在林中交错,呼吸与心跳在空气中交叠!

英俊少年眼中的火苗越烧越旺,头上不断泌出细汗,欲望的毒牙势不可挡!

他的眼前依次而快速地晃动着三个身影,都看不到脸,一个是那日河畔瞥见的洗澡的少女,一个是睡梦中对她敞开胸怀的妖娆女子,一个是现在被蒙着眼睛的姑娘。

她们对他而言,是致命的诱惑象征!

罗卡恩像中了邪似的悄悄从暗处走出来,慢慢而坚定地走向仍沉迷于游戏乐趣中的无知少女。

“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拿下蒙眼布拉!”伊丝塔娜不满地撅起嘴嘟囔着,小手还在努力地向前试探。

命运女神露出了它邪恶的一面!

“哈哈,你竟然藏在这,还不吭声!”她忽然碰到了一个人,兴奋地大叫,两手继续在那人身上摸着。

笑容在脸上僵硬,那。。。。不是麦琳达她们,是。。。。

她刚要扯下脸上的蒙布,可是已经晚了,她被人拦腰抱起!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伊丝塔娜恐惧地拍打着劫持她的人,双手却被抓住!她被压在地上,她用力踢着脚,却挣脱不了束缚!

山林上空乌云压顶,太阳失去了光泽,低沉的吼声回旋在空中。

当他看到少女大腿上耻骨缠着的“迪克来”布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只那一会儿,他就粗暴地扯下白布,用那布将少女的双手紧紧缚住。

山林在旋转,天空在旋转,太阳在旋转!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被冲动的情绪支配,眼前不断地浮现林中那交配的两只鹿。

少女胸前的衣服被扯破,露出那小小的圣地,胸口还挂着护身符。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那袒露的胸怀,用粗野而滚烫的手蹂躏少女的圣地,然后,激动地将嘴唇贴上去。

她惊得浑身毛孔竖立,尽全力乱蹬双腿,结果却被他象野兽般强行压住。

伊丝塔娜感到巨大的羞辱与恐惧,尖声哭泣着,发出撕心的哭喊。

她什么都看不到,拼命睁着眼,可是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血红!

天空,陆地,河流三界发出怒吼,太阳仓皇隐去面容,把自己藏在黑暗中,暴风雨的气息席卷了一切!


林中的乌鸦忽然凄惨一叫,落下一根黑色的羽毛,旋转着落下。

随后便没有声息。

理智的回归唯一带来的是痛苦。

罗卡恩流着汗,喘着粗气,看着被他制服的少女,看着那受到摧残的身躯!

先前,他还很想看这姑娘的模样,可现在,他根本没有勇气摘下她的蒙布!

伊丝塔娜一动都不动,双手被缚,眼睛被蒙,只是从布里渗出潮湿的泪水流淌在脸上。

死一般的静寂与压抑中,他仓皇的视线接触到那鲜红的处女之血!

罗卡恩忽然觉得浑身冰冷,像看着血红的毒蛇般看着那血,仿佛毒蛇的汁液已经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不!在他生命深处,从此刻起,种上了罪孽的毒牙!

他弓着发冷的身子,突然很怕看到那红布下的眼睛,那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眼神啊!

他颤抖着想要整理少女身上凌乱的衣服,这是出于内疚么?

“别再碰我。。。。。畜生!”

被辱的少女终于开口,声音像丝线般无力却让人心悸!

浓厚的乌云旋转着,天地间以闪电的速度刮起骤风!

他像被烫了一般收回手,站起身,呆呆地看了看地上一动都不动的少女,然后发疯一般逃离了山林。

幸好她不知道他是谁,幸好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幸好他就要离开这!

他边跑边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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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呼啦一下降落,豆大的雨点蹂躏着被辱少女僵硬的躯体。

像是被雨点唤醒似的,她全身抖了抖,先是松开蒙布,再用牙齿咬开绑在手上的布。她站起来,又跌倒,身体的疼痛让她羞辱万分。

她要回家!她要回到母亲身边!姑娘踉跄着起来,往家的方向蹒跚走去,却在山林的出口遇上了麦琳达。

“神啊,伊丝塔娜,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放心你,又来找你。”麦琳达吃惊地看着头发凌乱,衣服脏乱的伊丝塔娜:“都怪我!我的玩笑开大了,你一定白等了我们很长时间!”

伊丝塔娜看到她最好的朋友,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不禁鼻尖酸楚,委屈地扑进朋友的怀抱,大哭起来,想都没想将刚才发生的可怕一幕说了出来!

麦琳达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内疚地流出了痛苦的泪水,紧紧抱着伊丝塔娜:“都怪我!都怪我!我该怎么办?神明会惩罚我么?”

两个姑娘在暴雨中抱头痛苦!

良久,麦琳达喘口气快速地说道:“你要赶快回去,除了你母亲别对任何人说你的事,也别告诉你母亲我知道你的事。我发誓,我会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一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伊丝塔娜茫然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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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听着女儿颤抖着说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一瞬间,她的嘴唇都白了!

她还是不相信,冲到女儿面前猛然掀起那又湿又脏的裙子,她所看到的证明女儿没有撒谎,只能失神地松开手。

“啪!”她狠狠地甩给女儿一个巴掌!

在伊丝塔娜还没哭出声来时,母亲又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力道那么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都要揉碎。

“这事。。。。。只有你知道,我知道。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你父亲,知道么,伊丝塔娜!”

母亲把她抱得喘不过气来,沙哑着嗓门在她耳边威胁地说着。

伊丝塔娜失神的眼睛一动都不动,只是听着母亲心碎的话。

她失贞了!而那个强暴她的人是谁,是高是矮,是老还是少,她都不知道!

她想起来,曾经有个姑娘因为在婚礼上检验出失贞,她的父母当众表示和她脱离关系。那个新娘受到了全村人的驱逐,听说最后到了白人沦落为妓女!

伊丝塔娜害怕地哭起来:“母亲,你和父亲会不会不要我了,会不会?”

“不许哭!”母亲压低声音,一手捂着女儿的嘴:“难道你想让你父亲知道么?!”

伊丝塔娜颤抖了一下,不再做声,眼泪也止住了。

“先去换套干净衣服!”母亲命令道。

伊丝塔娜的脑袋已经不能旋转,只有象木偶似地遵从。

“来,躺下!”看着女儿换好衣服后,母亲深呼吸一下,面无表情地再次发布命令。

她一道一道地重新为女儿缠上“迪克来”护贞布!

“从现在开始,你依然是处女。。。。。你一直都是,知道么?”母亲一边替她缠“迪克来”一边说道。

“恩,母亲。”伊丝塔娜平躺着木然地答应着。

“千万别让你的父亲知道,他是个要面子的人,我不能保证他知道了会做出些什么,所以,千万别让他知道,我的孩子啊。”母亲哽咽着轻声嘱咐。

伊丝塔娜的泪水潸然流下,为了不再抽泣出声,她把嘴唇咬出了血。



安达卢西亚的树叶从葱绿到枯黄已经有5次了。

一晃竟然过了5年!

罗卡恩坐在马车上看着记忆中的山林与小路,如今他已经是马德里一家学院的毕业生了,他的家境殷实,又受过良好教育,是个与众不同的吉普赛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粗野的父亲虽然有钱,却仍受到白人的轻视,所以他发誓要让自己的儿子读个文凭!

但是,让罗卡恩无奈的是,他念的是最华而不实的法律!白人的法律对吉普赛人根本就是空气!他的种族自古就依靠族规而维持秩序与传统。吉普赛人可不愿意接受白人的法律,更不愿意被白人同化!现在白人政府对吉普赛人的政策可要宽松些,如果白人想要同化他们,他们宁愿离开居住区去流浪!

所以,罗卡恩在这5年里钻研了音乐,他热爱吉它与笛子。据学院的音乐老师说,最早的吉它雕刻出现在土耳其一个3000多年历史的城门遗址上,那是个消失了很久很久的国家了,那个古国的名字他忘了,实在有些拗口①。但是,把吉它传播到全世界的却是他们吉普赛人!

擅长音乐的罗卡恩长相英俊,被很多白人姑娘青睐过,她们用自己的热情回报了这个吉普赛人的缪斯之子,但是,肉体的激情过后,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因为他是吉普赛人,姑娘们可不想进入那该死的村落里生活,更不想让自己的家庭丢脸!

罗卡恩并不难过,他明白自己会听父母的意愿回到村落娶个和他一样的姑娘。5年来,他的心也未曾为谁真正陷落过。

应该说,总有一个或明或暗的阴影盘踞在他心头。那红布下该是一双什么眼睛呢?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只在深夜里,他一个人向着神明祈祷,渴望得到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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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的罗卡恩拎着箱子走在村落的路上。

今天似乎是个节日,不远处飘来令他兴奋的乐器声,是吉它!

他加快步子,前面围着群人,努力挤进去后,他被眼前美丽的人儿惊呆了!

深棕色的长卷发披散,耳鬓般插一朵火红的鸢尾花,那黑色的眼睛一下子吸引了青年的目光。他从没见过这么生动而诱惑的眼睛,光明与阴影在里面尽情嬉戏。

姑娘挥动着手臂,拿着扇子跳着热烈的吉普赛弗拉明戈舞,旋转如疾风骤雨。她打开扇子,遮住她半边娇媚的脸蛋,然后依次露出黑珍珠般的眼睛,俊俏的鼻子与玫瑰般的唇。可是,她一点笑容都没有,冷着脸,一边柔情似水一边又冷若冰霜,伴随着乐声变化着动作与脚步。

她像一颗黑珍珠,看不透她,却一点一点地发出迷幻而幽泽的光芒,让人不由得生出好奇。

罗卡恩看着姑娘,沉醉于她的舞蹈。周围的人不存在了,村落不存在了,姑娘在天地间舞着,云朵为她伴舞,风儿为她伴奏,四周的空气变得纤细而敏感起来。

姑娘每一个动作在音乐的撮合下变成一种不屈的力量,生命的能量在她的手足间无拘地挥洒,这也是弗拉明戈独特的魅力!

他掏出随身带着的长笛,为她伴奏。清亮的笛声仿佛要跃到透明的云端,让云朵生出翅膀。

姑娘抬眼看了看他,飞快地垂下蝴蝶翅膀般的眼捷,继续跳舞。她骄傲地一挥翠绿的裙摆,瞬间露出窈窕的玉腿,引得男人们一阵欢呼。

男人们贪婪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影响她,仿佛世俗的眼光不存在,以骄傲与冷漠的姿态表演完了庆典舞蹈。

音乐嘎然而止,临退场时,姑娘黑珍珠般的眼睛瞥了眼罗卡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没有说话,可是那双生动的眼睛已经开启了青年的心扉。在城里,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姑娘,但是没有象这样吸引他的眼睛。那眼睛带着不受污染的哀伤与倔强,仿佛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只有让人产生探究的欲望。

“她是谁?”

“伊丝塔娜,是罗巴斯家的独生女,她的父亲可宝贝她了,要想得到她的‘三朵玫瑰’,可得给她父亲40个金币啊。”

罗卡恩看着那曼妙的背影远去,嘴角扬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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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忘却的事往往是最忘不掉的。

  5年了,伊丝塔娜再也没去过那片山林。

  这一天,她又和朋友麦琳达一起坐在河边,两个17岁的姑娘想着心事。平静的河面沉默着,将自然恩赐于她们的丽影揽在它胸怀。

“卢丽要跟着新婚丈夫离开村子了,他们的大篷车前天出发的。”麦琳达渭叹一口气:“伙伴中就剩我们俩了。。。。。。”

“知道。”伊丝塔娜随手捡起身旁的小石子,漫不经心地扔进河里,看着水面的涟漪说道:“祝她永远幸福,最可亲的卢丽。。。。。”

“她丈夫是个手艺人,卢丽以后要靠给白人看手相为生了,唉。。。。。”麦琳达露出惋惜之色,继续说道:“我们都不识字。。。。。”

伊丝塔娜赞同道:“听说白人的姑娘很多都念书、识字,还有像男人一样的干活拿钱。”

“啊,你是说白人的姑娘像罗卡恩少爷那样也去念书?”麦琳达提高了嗓门,当她嘴里念出那个名字时,眼睛也不自觉地发出亮光。

“他是谁?我不认识,也没兴趣!”伊丝塔娜有些冷漠地接过话题。

“就是那有钱的卡塞德拉家刚回来的少爷啊,他在马德里念了法律,和白人在一起念书。。。。。。”

“好了,麦琳达,我要赶回去做饭了。”伊丝塔娜有些生硬地打断了朋友兴奋地提那位她不认识的什么少爷。她摘了河边的一些野花,凑在鼻下闻了闻,脸上的表情不禁柔和下来。

“哦。。。。好吧。”麦琳达悻悻地跟着起身,不过她不怪她的朋友,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她一直同情她,怜悯她。

两个姑娘走在回去的路上。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们刚想停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发现前面转弯处忽然冲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

眼看着马冲撞过来,麦琳达已经面如土色,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一动都不动!

伊丝塔娜用劲全力将朋友推了出去!

不好!有人!罗卡恩没想到一转弯就看到前面有两个姑娘,他全力收缰绳,在最后关头制住了马的行动,才没有让马蹄踏到伊丝塔娜身上。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没伤到你们吧。”他利落地跳下马,关切地询问离马只有几步远的姑娘。

黑珍珠般的眼睛,带着轻蔑与愤怒看着他,似乎不屑于和他讲话。

是她!罗卡恩心中砰然一跳!

“这个。。。。。收下吧。”他从怀里随手掏出一个金币递到她面前,以表示他的内疚之情。

伊丝塔娜也认出了他就是那日为她吹笛伴奏的青年,此刻她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金币,厌恶地皱皱眉头,连忙转过身子要去扶她的朋友。

麦琳达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金币,化解了青年的尴尬。

伊丝塔娜见朋友没事了,平静地对麦琳达说:“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赶。

“我已经没事了,罗卡恩少爷。”麦琳达用嗔怪的口气说道。

罗卡恩?远去的伊丝塔娜听到了这个名字不禁怔了一下,原来他叫罗卡恩,这是他的名字啊。

罗卡恩第二次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那颗黑珍珠的光芒真切地闪耀在他的心房里。



这一天,伊丝塔娜忧心冲冲,因为她偷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父亲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母亲商量把她许配给哪家的小伙子比较好。

她的心一阵阵颤抖与恐惧,她不想出嫁,害怕出嫁啊!

嫁人是每个姑娘心中的梦,但对她而言却是难以启口的痛!

而今天却又是个特殊的日子,5年前的这一天,是她一生中最想忘却的一天,但记忆的伤口往往在这一天愈加伤楚。

她折了片叶子,吹起呜咽颤抖的乐声,泪水不自觉地流淌下来。

身后的草地响起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去。

一个英俊的青年象看到熟人般带着笑容向她走来。

又是他?那个主动为他伴奏的陌生小伙,那个在马德里念过书的   家的儿子,那个差点撞到他的骑马青年!

不知为何,她的心一阵慌乱与悸动,本能地要离开。

“别走!”他一个箭步跨上去,伸出手抓住惊慌的姑娘的手臂:“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么?”他关切地问道。

她回过头,秀发飞扬,含着泪花,吃惊地看着抓着她的青年。

安达卢西亚的上空升起飞旋的精灵。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他热情如火,她承受不住。

她离他那么近,浑身充满了迷茫与挣扎,这让他更加痴迷。他爱极了那双黑珍珠般让人怜爱的眼睛,闪着孤独的倔强之美。

她狠狠瞪了一下他,猛一甩手,拎着翠绿的裙子奔跑。

“我知道你叫伊丝塔娜,你是朵娇艳的花,你需要有人的呵护。我想成为呵护你的人,你等着吧。”他冲动地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

她听了一怔,随后加快了脚步逃离。

泪水在风中滑落,“你是朵娇艳的花,你需要有人的呵护”,他的话在她内心拍打着,可是,她为什么一直想起5年前的痛苦经历。

她能么?这个秘密伴随了她5年,似乎没有干扰她的生活,却又无处不在地暗地里折磨她。上周,卢丽结婚了,婚礼像长熟的苹果落在地上般顺利,因为她守身如玉,是个处女。

她听人说,白人的婚礼和吉普赛人的婚礼完全两样,他们交换戒指,在牧师面前立下誓言,即完成了仪式。他们不会要新娘的“三朵玫瑰”,更不会将那展示在所有来宾前。

她羡慕白人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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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她做了个梦。

碧蓝的天空像最美的湖水拥着白云,纷繁的花海中,粉红、紫色、洁白的各色花瓣随风飞扬。那个英俊的青年微笑着向她走来,给她的发丝插上最美的鸢尾花。

他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喷着热气,说着最温存动听的话来赞美她。他黑色的眼睛里跳动着灼热的火焰,她全身瘫软无力。

他们难道很早就相识了么?

一种从来没有的神魂颠倒的感觉袭击了她。

“给我你的‘玫瑰’,伊丝塔娜。”他又开口了,托着她的下巴,更加靠近她,眼睛里的光芒却一点点地变得阴婺与邪气。

她的心咚地一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的青年越笑越怪异,继续开口:“你有么?你有么?你有么?”

呼吸困难!

“啊!”她终于发出叫声,睁开了眼睛。

她的梦中为什么会出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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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德拉家向伊丝塔娜的父亲提亲了。

父亲高兴地合不拢嘴。因为,准亲家出了 100块金币做为聘礼,这远远高于吉普赛人聘礼的标准,足可见罗卡恩公子对伊丝塔娜的钟爱程度。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有面子的父亲!

伊丝塔娜吃惊不已,他真地要娶她?!他说到做到了!

“母亲,我不能嫁给他。。。。。。”她轻声地说道,沉默一会,随即有些冲动地再度开口:“我想嫁出去,我想离开这!”

母亲瞪大了眼睛,转而呵斥道:“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难道你想成为“麦里姆”被永远驱逐么?我们吉普赛人怎么允许姑娘嫁入外族。就算有白种男人喜欢你,你的爱恋只能给他带来灾祸,他会被族里的人们跟踪然后被毒死。”

吉普赛人严禁族人与外族通婚,这是自古相传的严规。

“你绝不能离开村子嫁给白人。那样,你的父亲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懂么,伊丝塔娜?”母亲紧紧抓着她的手,暗示道:“卡塞德拉家是个好人家。。。。。我发誓,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地度过婚礼,放心地做你的新娘吧。”

伊丝塔娜疑惑地睁大眼睛看着母亲。

母亲凑到她耳旁,悄悄地说出了一个秘密。

“啊。。。。。”她不禁轻哼了一声,将信将疑地看着母亲坚定的脸。

“我发誓,要让我的女儿获得幸福!”母亲抱紧了女儿:“听我的,伊丝塔娜。”

如果她瞒过了考验,以后她的人生就平安了么?如果真能这样,倒不是一件坏事。欺骗?他们母女5年来,不是一直欺骗着父亲么?

那一夜,茫茫黑暗中,她抚弄着自己的发辩,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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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了婚后的伊丝塔娜反而被严加看管,吉普赛人认为要在婚前确保新娘的贞洁,即使是她未来的丈夫与她都不可以有亲密的举动。

罗卡恩在冲动与热情中看着日升日落,盼望着婚礼的到来。

终于在一个浩月当空的夜晚,难以自抑的他来到伊丝塔娜家附近,远远地看着未婚妻家的窗户,谈着吉他,唱起野性而火热的情歌。

“我愿我是火红的篝火,融化你傲慢冰冷的心;

美丽的人儿,我只为你神魂颠倒!

当你翩翩起舞时,我便是拜倒在你秀足下的臣民。。。。。。”

因为曾在年少时伤害过一个少女,所以他想加倍对伊丝塔娜好。他把孤独、倔强、美丽的她当作一个替身,只有日后倍加呵护这个替身,他才能在心里得到更多的安宁。

明月的银辉照在英俊青年的额头上,柔柔的晚风吹拂他卷曲的长发,他拨弄着琴弦、发自肺腑地唱着,觉得自己是真地恋爱了。

伊丝塔娜的窗户一直没开,罗卡恩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正光着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在黑暗里舞蹈!

这段时间,她要憋疯了,世上还有比她更惶恐不安的准新娘吗?当听到音乐声时,她再也控制不住,和着吉它声舞动裙摆、挥洒手臂。

他唱,她跳。

他在明月下,她在黑暗中。

彼此都见不到,两颗心靠音乐联系在了一起。

直到跳累了,伊丝塔娜倒在床上,筋疲力尽地入睡,眼里的泪水悄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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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当清晨的太阳升起时,吉普赛人疯狂而费时的婚礼开始了。

一位穿着赛马师服装的小伙子走在庞大结婚队伍的最前列,手中高举一根长杆。杆捎上系着一条象征着新娘纯洁的雪白手帕,在晨风中轻快飘舞。

穿着新娘盛装的伊丝塔娜没有勇气去看那白得刺眼的手帕,她明白这白手帕意味着什么。

天是温暖的,她的小手是冰凉。她想尖叫,想要发出嘶吼,想要让大地开裂,好让自己可以躲进去,但种种冲动的欲望到了最后还是成为沉默。

人们并没有注意到新娘的神色,只当是她害羞与局促。伊丝塔娜惊人的美丽引得调皮而单纯的孩子们的围观。

穿着华丽的新郎服的罗卡恩得意地与伊丝塔娜并肩前行,他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娇美可人的伊丝塔娜,不由心神激荡,新娘浑身散发出诱人而圣洁的处女之美。

自从订了婚,他们还没有见过面。所以,当他见到新娘出现在他面前时,永远都忘不了那一瞬间给他的震撼!他的新娘美得像不经意间堕入凡界的精灵!

他那带着笑容的脸一直面向前方,却悄悄伸出手轻拉了一下新娘的手,很快又收回,传递着他对她的渴慕与爱怜。这个亲密的小动作在婚礼上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按照规矩,他们还不是夫妻。

伊丝塔娜颤抖了一下,低垂着头。不知为什么,她很想一直被他牵着手。只要过了今天的坎,他们就能一直牵着手了。想起梦中的花海,她挺了挺胸,欺骗也好,她相信母亲能给她幸福的筹码。

新娘新郎的后面簇相着他们的亲朋好友,再后面是一群新郎家雇佣而来的吉卜赛人,他们一边尖叫呼喊,一边向着天空鸣放长枪和手枪。借着砰砰的响声与飘散的硝烟,瞬间,整个村落都沸腾起来,就连那些狗儿们也在狂吠。

到达教堂门口时,举杆的小伙子高声呼唤一下,将系着白手帕的长杆插在地上。结婚的庞大队列分成两行,从飘舞着手帕的长杆两旁鱼贯进入教堂。

伊丝塔娜的父亲骄傲地牵着女儿的手,缓缓走到罗卡恩面前,庄重地将女儿的手交到新郎的手里。

吉普赛牧师严肃地看着手拉着手的两个年青人。他端来盛着净水的碗,示意准新人按照仪式去做。

新娘、新郎分别划开自己手指,让流出的血滴入碗里。血很快妖娆地扭动,最后彻底在水里融化。鲜血与水,是水包围血,还是血凝聚着水,分不清。

没有人能将碗中的血与水分开,这代表新娘与新郎将至死不渝,永不分离!

于是牧师用响亮的吉卜赛语向众人宣布,新娘新郎正式成为丈夫和妻子。

亲朋好友们闻听此言,兴奋地唱歌跳舞。吉他声,笛子声,女人的拍掌声,舞步踏地声交织出最热烈的情绪。

只要通过了验贞仪式,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狂欢的时候。那时,伊丝塔娜就可以和自己的丈夫一起跳着罗姆舞进入堆着3英寸厚的甜食的房间。宾客们也都将踩着甜食大跳罗姆舞,直到把房里的甜食踩成泥。

伊丝塔娜忽然生出一种缥缈的幸福感,这是她的婚礼啊。

当走出教堂时,一缕阳光照在她秀美的额头,黑珍珠般的眼睛闪着不可多见的光芒。她的双唇轻柔地绽开,露出憧憬的微笑。

罗卡恩看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

她笑起来更美!他很想在以后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他相信他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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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响着音乐,弥漫着美食的香味。

当宾客们还在吃喝闲聊时,伊丝塔娜被娘家的两位人,婆家的两位人带到了一间特别的小屋。

大家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伊丝塔娜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四个年长女人,一个是她母亲,执行验证的人手,一个是母亲的妹妹,一个是未来的婆婆,还有一个是婆婆的姐姐。四个长辈将是她是否贞洁的检验人。

喜庆的婚礼上出现这样的必经插曲,屋内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

“孩子,不要怕,就一会儿,很快就过去了。”未来的婆婆安慰着紧张的伊丝塔娜。

母亲当着另外三个人的面将一块雪白的法国薄丝手帕缠在手指上,然后,在她们的注视下撩起新娘的礼服。。。。。

伊丝塔纳因紧张和害羞涨红了脸,她用意志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更不要露馅。

一瞬间,山林中的痛苦袭击了她!那发生在暴雨前的蹂躏!那被蒙着眼睛的羞辱!那怒吼的隆隆雷声!她的心中仿佛藏着一个邪恶的女巫,此刻正阴森地狂笑!

她的双腿不可遏止地颤抖!

当手帕再度出现时,其余三人分明看见手帕上鲜红的三朵“玫瑰”!

婆婆长吁一口气,露出慈祥的微笑,抱着伊丝塔娜仍在颤抖的身子:“好姑娘,好姑娘,希望你和我儿子能永远幸福!”

伊丝塔娜没有因蒙混过关而激动,相反,整个过程,她备感屈辱。

一个处女最私密的地方简直象牲口一样地被对待!

她想起了父亲在集市上买母牛时,用大手捏捏母牛的乳房,以确保它能产奶,还拍了拍牛的臀部,扒开牛的嘴,仔细检查牙齿。

她和那头母牛有什么区别么?她不也像头牛似地被赤裸裸地检验么?

临走出小屋时,母亲给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带着狡黠的兴奋与庆幸。

呼,噩梦终于结束了吧!今天将是全新的一天!

十(最终章)
又一个珍贵的雨季来临。
伊比利亚半岛南方充满了暖湿的空气,搅得人喘不过气来。雨水敲打着树叶,似乎要让林中的鸟儿无处藏身,到处是泥泞的土地。
他又回到了那片山林!
林中雾气重重,分明有少女明朗的笑声在上空回荡。
光线穿透云雾从斑驳的树叶中洒下,自无尽的幽林深处走出一个绰约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蒙着红布,嘴角淘气地上翘,带着甜蜜的微笑。她的裙摆扬起,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她用花茎般幼嫩的手慢慢扯下红布。
他屏住呼吸,他一直等待着少女露出她的美目。
流血的眼睛!
血像汩汩的泉水般从她眼睛里流出!
“畜生!”她张开嘴,讽刺地开口,睁着流血的眼睛继续向他走来,脸上的笑变成狞笑,幼嫩的手长出尖利的指甲!
“啊!——”
罗卡恩惊叫一声后,从噩梦中醒来。
一双手臂黑暗中蛇般环绕在他的双肩,又让他剧烈颤抖。他猛地甩掉那双手,惊恐地回头看。
麦琳达温柔而不解地看着丈夫流汗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睡吧。”他简单地应付道,又躺下来,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上空。幸好,那只是个梦啊。可是,这会是长久困扰他的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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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卡恩重娶的妻子在这个霉人的雨季末尾时怀孕了,按照族里的规矩,不洁的孕妇必须要被隔离,由她独自生活六个星期后方能回到夫家。
妻子不在身边,罗卡恩惆怅地看着瓢泼的雨。
他决心趁着妻子独居的时候,离开安达卢西亚,去北方,去马德里。希望通过远行来排解心中的不安。
马德里,他求学的地方,他已经离开这个充满时髦气息的地方两年多了。
1937年3月,罗卡恩走在分布着宏伟建筑的街道上,这里是白人值得夸耀的地方。太阳门广场,美术馆,大教堂,墩墩实实地矗立在蓝天下。
他注意到,大街上似乎涌动着不安,狂燥的气氛。
西班牙有了两个政府,国家爆发了内战。共和政府得到了苏联的支持,而佛郎哥政府与德国、意大利靠近。这是他从遥远偏僻的安达卢西亚村落来到马德里,一路上通过所见所闻,才得知的重要信息。
那是白人和白人的事情,关他一个吉普赛人什么事呢?
罗卡恩自然去拜访了他在学院的老师,一位法律学教授。
这是位古怪而热情的教授,满头乱糟糟的白发,胡子也不修整致使喝个咖啡都要把胡子给浸湿。一到学校放假时,他就像流浪汉似地到处乱逛,反正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女。
教授看到昔日的学生造访,惊讶地把罗卡恩搂得喘不过气来,连连邀请他到自家做客。这让罗卡恩很感动,因为他的老师是难得的对吉普赛人友好的白人。
走进教授家的院子时,就闻到自花房里传来的芳香,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用西班牙语在歌唱。
“伊莎贝拉!有客人来了!”教授扯着嗓门大喊道。
“知道了,呆会来。”花房里的姑娘用喜悦的声音回答道。
“呆会让你见见我的女儿。”教授神秘地笑笑。
罗卡恩心里狐疑着,教授什么时候有个女儿,难道这位老头有个私生女?真是古怪的人啊。
“小伙子,为什么要回到村落里去,就因为你是吉普赛人么?”刚一坐下,教授就直截了当地以长辈的口吻责怪道:“为了回去娶老婆生孩子?”
罗卡恩抱歉地笑道:“这是我们的传统。”他想起了他痛苦而荒唐的婚礼,内心又是一阵痛。
“好吧,我尊重你们的传统。”教授遗憾地说道,喝了口咖啡,胡子又被弄湿了。
“父亲,抱歉,我来迟了。”一个女声传来。
姑娘穿着洁白的蓬蓬袖连衣裙,胸前系着粉红色的蝴蝶结。缀着刺绣花边的白裙遮到膝盖以下,露出苗条的小腿。她抱着刚从花房里摘下的百合花,开心地窜到客厅,寻找客人的身影。
罗卡恩瞪大眼睛,震惊地站起了身子!
他的心在一瞬间似乎要停止跳动!
伊丝塔娜!这分明是伊丝塔娜!
虽然她脑后扎着热情的大辫子,但那是伊丝塔娜深棕色的长发!虽然她眼睛里满是活泼的笑意,但那是伊丝塔娜珍珠般的黑眼!虽然她穿着白人姑娘的裙子,但那窈窕的身段依旧是伊丝塔娜的!
“哈哈,你奇怪吧,她是我的养女,伊莎贝拉!她也是个吉普赛人。”教授得意地说道,他以为罗卡恩的惊奇只是因为伊莎贝拉也是吉普赛人。
罗卡恩呆立在那,眼睛死死地盯着姑娘。
她只是楞了一下,随即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大大方方地对他用吉普赛语说了声:“你好,见到你真高兴!”
说完,她转过身将百合插到花瓶里,细心的罗卡恩发现她那拿着花的手在颤抖!
然后,姑娘便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和教授说去张罗晚餐,离开了客厅。
他们为什么又会相遇?
婚礼上被驱逐的新娘与重新娶妻的新郎在命运的捉弄下再度相逢!
罗卡恩心潮起伏,伊丝塔娜装做不认识他!这两年来,被驱逐的她是怎么生活的,为什么会成为教授的养女!
可是,她似乎又不是伊丝塔娜了。
伊丝塔娜,这个曾经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又走进了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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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奔涌而出!
伊丝塔娜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中,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为什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来到马德里!
她撩起袖子,看着手臂上刺目的印记!
这印记代表她不堪的痛苦与屈辱,它提醒她在那一天,她没有了亲情、友情与爱情!
她曾是流浪在肮脏街头的乞丐,受尽白人的歧视,也不被偶而路过的吉普赛人所接纳,因为她身上有着永不磨灭的痕迹!每一个吉普赛人看到那憎目的印记都视她为不洁之物,避之不及。
她曾把肮脏的手偷偷伸向路边一个面包摊,不幸地被小贩发现,对着她一阵毒打,并嫌弃地朝她吐了口水!
饥饿是最可怕的敌人,快要饿昏的她来到河边,洗干净自己的脸,洗去身上的血痕,撕下裙布将手臂上的印记绑住。在街上用最后的力气跳了一支弗拉明戈。当她筋疲力尽地跳完,趴倒在大街上时,幸运地听到了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简直就是她的福音,她用那枚慈悲者扔下的钱换了一个饼,终于没让自己饿死在街头。
她过上了依靠跳放荡而火热的舞蹈生存的日子。虽然,她可以尽情哄那些男人欢呼,让他们的眼睛冒出贪婪而恶心的欲望,但那只是为了生存。这世上再也没有像她那样,一边做出各种诱惑放荡的手势,一边极力维护自己身体不受侵犯的女人了。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白人流氓,尾随着她很久,想要强暴她。
当他臭烘烘的身体压着她时,那一瞬,山林中的一幕仿佛又要重演,她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用指甲疯狂地抓着流氓的脸,发出可怕的吼叫声。那人要捂她的嘴,她就把他的手往死里咬。她大声地吼叫,直到有人赶来。
“你是跳弗拉明戈的舞娘?”一位头发乱糟糟的白人老头似乎认出了她。
“你可以让我不再遭遇这样的事情么?你可以让我不再乞讨么?如果,可以,就让我当你的仆人!”她拉着老头的衣角,坚定地看着他。
她是极其幸运的,这个老头就是教授,他没有把她当仆人,而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自那一天起,她的生命完全走上了另一个轨道!
她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学习白人的语言,白人的生活习惯,白人的知识与思想。
这里没有伊丝塔娜!她在两年前就死了!
19岁的她连忙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来到梳妆台前,打开粉盖。她才不要让那个人看出她哭过!她不要再回到从前,她是伊莎贝拉,她要过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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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家用上了电灯,三人在灯光下用餐。
罗卡恩暗地里观察着对面姑娘的举动。
她仿佛已不是那个村落中的伊丝塔娜,那个孤独,含着泪,绝望无助的吉普赛姑娘压根不存在。在他面前的完全是一个自信,仿佛经过烈火洗礼而重生的姑娘。
她穿着白色的丝质绣花长裙,步态轻快而端庄;用餐时一手持刀一手持叉,动作娴熟,一招一式像个很有家教的白人姑娘,她黑色的眼睛毫不害羞地看着他,天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做了多大的努力来忽视他曾是她丈夫的悲惨往事。
这个不被吉普赛人所接容的女子最后成了一个白人,她的思想几乎成了白人。
隔着餐桌,罗卡恩心中五味翻陈。
“父亲,我要去工作。”她看着教授自信地用西班牙语说道:“我想了很久,我应该自食其力。”
教授吞下去一块牛肉笑着说:“我的女儿翅膀硬了,要飞离我了么?亲爱的,外面可不是十分太平啊。”
罗卡恩吃惊地看着她用蹩脚的西班牙语说道:“现在有暴乱,姑娘更应该呆在家里。”
伊丝塔娜象是没听到他说的一般,只对着教授说道:“父亲不是一直在教书么?”
“唔,还是再看一段形势吧,形势要是差下去,我连书都要没法教了。”教授用手中的刀切着牛排咕囊着:“吉普赛姑娘胆子可真大。”
于是,伊丝塔娜笑了笑继续用餐。
晚餐后,教授客气地邀请罗卡恩在他家留宿一晚。罗卡恩惋拒了,推说自己要去在马德里的朋友家过夜。
因为,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一直在在乎她。
他竟然为一个曾欺骗他的姑娘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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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罗卡恩决心回自己的村落了。
一个身影总是盘旋在他心口,他决定要在回到村落时再看她一下。然后,他就要把她给彻底忘记,她已经不是过去的伊丝塔娜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应该为她高兴。至于,他是否真能忘掉她,就算骗自己吧。但是,他一定要再去教授家一次。
他被这冲动牵引着再度来到了教授家.
“形势果然好转了!”教授看到他喜滋滋地说道,递给他的学生一杯热咖啡:“学校也不用被迫放假了。”
“伊。。。。。莎贝拉呢,我想向她也道个别。”罗卡恩姑作轻松地问道。
“她如愿了,这个姑娘,她去了格尔尼卡,当了舞蹈老师。呵呵,这的确是她的专长。”教授无奈地笑笑:“我为她骄傲!”
此时,管家进门,带着一大束玫瑰进了客厅,他耸耸肩对教授说:“主人,这是索迪卡先生送给伊莎 贝拉小姐的鲜花,可怜的人,他还不知道小姐去了格尔尼卡呢?”
“哈哈,追求者的花又来了!”教授大乐,得意地对罗卡恩说:“那个傻小伙子还不知道伊莎贝拉已经离开了马德里。”
罗卡恩心中抨然一动,伊丝塔娜穿着绣花白裙的模样又浮现在他面前,如果她收到了这花,她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开心地接受呢?
“伊。。。。。莎贝拉能有您这样的养父,是她的幸运。”他由衷地说道。
教授轻轻一笑,难得严肃地叹口气:“你可知道,可怜的伊莎贝拉,从小就被人强暴过,而她那时双眼被蒙着,连那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所以,她离开那个村落,反而是件好事。”
教授惋惜地说着,声音在清冷的空气里回荡。
端着咖啡的手剧烈地颤抖,滚烫的咖啡汁溅到罗卡恩手上,撕心裂肺的疼却在心里爆炸!
他有一种把刀扎进身体的冲动!
那个年少的夏季,因冲动而犯下的罪孽像是从古老坟墓里伸出的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那手直接伸进他的胸膛,撕扯他的心脏!
神明啊,命运啊,为什么他不早知道事情的真相?
麦琳达从没和他说起这事!
那个夺去伊丝塔娜贞操的人就是他,是他自己啊!是他毁了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那蒙布下的泪眼,是伊丝塔娜黑珍珠般的眼睛!那双眼睛曾含着盈盈泪花看着他;那双眼睛曾在走出教堂时,迎着太阳闪耀着幸福的光泽;那双眼睛曾沉默地忍受着皮鞭与木棍,却仍坦然地看着他。
可是,茫茫人海,他还会再遇见她么?
“内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结束,现在到处都是战斗与流血,不过,小镇应该是安全的。”教授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
格尔尼卡!格尔尼卡!那个只有几千人生活的小镇。她选择了那个幽静的小镇是真要去工作还是要躲避他?
罗卡恩决定了,无论有多远,他都要找她!
即使那里是地狱,他也要去!
他像听到了命运召唤似地一路跋涉赶到了这个风景如画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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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4月26日,格尔尼卡镇是一个热闹祥和的集日。
炖牛肉的香味从肉铺子里传出来,商人们快乐地大叫着招呼生意,男人们做在路边的酒馆里喝着啤酒,欣赏着舞娘们的舞蹈。
街道上满是人,集市让小镇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阳光照耀在孩子们无邪的脸上,金发的小姑娘在树下摘着白色的小野花兴冲冲地跑到年轻的母亲身旁,用肉乎乎的小手将白花献上,母亲含着满足的笑将花儿插在自己的帽檐上。
“嗨,英俊的吉普赛人,能给我们表演耍蛇么?”一个西班牙妇女善意地开玩笑道。
罗卡恩没有理睬他,在小镇的人群里穿梭,找寻一个令他心里泣血的身影。
天地间起了诡异的风,刮在他脸上,他能找到她么?
绿草丛中,一些孩子们穿着漂亮的衣服集体舞蹈,带领他们起舞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那身姿,那眼睛,那秀发。。。。。。
“伊丝塔娜!”他大声地呼唤寻找那个令他心碎的名字。
姑娘停止了舞蹈,惊颤地转过头,有人叫出了她曾经的名字!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又出现了。这一次带给她的惊讶与震撼比在马德里相见更甚!
她茫然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难道她的生命里要注定与他交缠么?她不要,她要完全忘记过去!
与此同时,天空发出奇怪的轰鸣声!
不是雷声,却带来令人恐惧的力量!
“德国人的飞机!”
有人大喊了出来,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恐惧!
这个警告已经迟了,空中的飞机象是黑色邪恶的大鸟,在毫不设防的小镇顶上盘旋开来。
第一颗炮弹坠落,炸飞了一个正在吃着糖果的孩子!
轰炸声彻底惊醒了仍处在集市快乐中的人们。
“德国人来轰炸了,德国人来轰炸了!”
  居民们仓皇奔跑,尖声呼叫。密集的炮弹降落在地上,引发一次次猛烈的炮火。整个小镇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不明白,遥远的德国为什么要来轰炸他们的小镇,两国并没有开战,这简直是白日噩梦!
到处都是浓黑的烟与冲天的红光。孩子的啼哭声,妇女的尖叫声,飞机在上空发出鬼一样的轰鸣声,无情地扔下一颗颗炸弹。
伊丝塔娜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茫然地看着头顶上盘旋的飞机。
“快走!”
罗卡恩冲上去一把拉着她的手飞快地奔跑,在硝烟中穿梭,就连睬到地上的尸体都不顾。
生存危机使人没时间去想是否应该跟着这个人走还是不走,不知是冲动还是无奈,伊丝塔娜就这样被他拉着手狂奔。
“趴下!”他大吼道,扑在她身上倒下!
炸弹在他们近处落下,发出了一种种和空气摩擦的声音,这惨厉的声音以一种可怕的力量,深压到每个被威胁者的灵魂深底,在这一瞬间使人失去思考的余地,闭着眼睛等着,也许下一瞬间自己的生命就会这样的消失!罗卡恩紧紧抱着伊丝塔娜,两个人一起听着震耳欲聋的的轰响,大地震动,玻璃碎裂,泥土和火药气混在一起的使人难以呼吸。
生命往往在此时表现出一种超脱的镇定感。
他们还没死,她带着庆幸的眼神转头看着他。
在这生死命悬一线的时刻,他们却如此靠近!
他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刚要开口,附近又一颗炮弹袭来,淹没了他要开口说话的欲望!
他只能用手臂搂着她颤抖的肩膀,似乎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做肉体屏障。
空中开始弥漫着血腥与火药交缠的味道!
德国人的飞机掠过屋顶的时候,飞机上的机关枪又开始无情地扫射。田野中,那些可怜的农夫无处藏身,被子弹击中,一个个横死在田野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个与世无争的小镇竟然引来德国人的轰炸!
人们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轰炸一直持续着,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再这样下去,这个小镇将被夷为平地,变成一片焦砾!
无辜者的肉体在火焰中挣扎!
凄厉的哭声传来,一个女婴在死去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襁褓被母亲的血粘湿了
  伊丝塔娜挣扎着起来,要去救那孩子。
“你别动!”他一把拉住她,冲上去捡起了血泊中的孩子。
当他抱着孩子就要回到她身边时,只听砰砰连续的枪响,他的后背出现了几个冒血的洞眼,一辆发射机关枪的飞机呼啸从他们头上掠过!
他中弹了!
伊丝塔娜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大叫着“不!”
罗卡恩将孩子放在地上,自己扑地倒下。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伊丝塔娜失声哭泣,抱着他流血的身体,悲愤地摇晃着。
她在为他哭,他努力睁着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心中不朽的容颜。
“你的眼睛曾被蒙住。。。。。。让你无法知道那个恶魔是谁。。。。。。我来是向你忏悔。。。。伊丝塔娜。。。。”他虚弱地:“那个人是我!那天在山林中的人是我。。。。。”
全身猛烈地颤抖, 伊丝塔娜的双眼被刺痛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就是那个人!
这个曾经放逐他的人就是她一生最恨的人!
如果是两年前,她会冲上去用所有的力气打他,踢他!诅咒他!可是,现在,她悲哀而无奈地看着流血的他,滚烫的血汩汩地流出,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谴责他了。
“我请求你的宽恕。。。。。。请你宽恕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想得到宽恕。
她还能做什么呢?他们之间的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那些岁月呵,在真相被蒙蔽之时,反而更让人觉得美丽。如果没有麦琳达的揭穿,即使他们一辈子不知道真相,也该会幸福地相守一生吧。真相除了让他们更痛苦,还有什么呢?刺眼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哽咽着点点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伊丝塔娜,他的罪与爱!
能死在她的怀里就是他最后的归宿吧,罗卡恩的眼里缓缓流下眼泪。
最后的微笑永远留在了罗卡恩的脸上,在这炮火纷飞的时刻,他的心归于永恒的平静与安宁。
他长久以来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宁静的山林里,蒙着红布的少女再次走出,慢慢扯下布,露出一双向他微笑的眼睛,散发出黑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他的心在温暖中死去。
爱与恨,欲望与哀伤全都在硝烟中散去.
历史记住了着悲怆而血泪的名字--格尔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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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麦琳达生下了她和罗卡恩的孩子,她不知道丈夫的生死下落,只能一天又一天,年复一年地等待着那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吉普赛人的规矩,女人一生只能结一次婚,寡妇永不可以再嫁。麦琳达无奈地等待着,直到皱纹爬上眼角,牙齿掉光,腰也挺不直,都没有男人能再碰她。
她利用传统赢得了婚姻,却最终被传统束缚了一生!
                                                                                            全文完
                    后记:
闻名世界的西班牙大画家毕加索在巴黎时激愤于德国法西斯的暴行,日夜兼程完成了传世不朽的壁画巨作《格尔尼卡》!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发生在两个吉普赛男女之间的恩怨也在炮火中了解。

   










偶是神经变态部落女酋长
[0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10 12: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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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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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啊,少了第九章啊!伊丝塔娜的被驱逐。

无论是弗拉明戈还是吉普赛人,都是自由无拘束的象征,

喜欢文里不经意间透出的狂野和奔放。


[1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10 1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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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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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与文明,罪恶与救赎.
像一位流浪的吉普赛人,在唱着一首旋律明快的歌,但歌曲的内容却曲折而动人.听完后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会儿歌里所传达的含义~~.
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喜欢楼主的文章,期待楼主多多的搬文过来~~.

[2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10 6: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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