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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之城
by:云渡故人
教皇厅巍峨的楼台上建筑着一个半敞的空中花园,大理石的围栏以半圆形的弧度优雅地排列,被花卉和藤曼簇拥着的的庭柱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呈现耀眼的雪白。银红的地毯典雅地铺陈到至高无上的王座边。在这里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览圣域的全景,远处是爱琴海蔚蓝的天空。华丽、宏伟、古老、尊荣,但他看了两百多年,厌倦地灼痛眼睛。 修长的十指按在扶手精美的浮雕上,那凹凸不平的质感吸食着手心的温度。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至高无上的威严就是权谋和冷酷最高傲的象征,即使是正义要运行统制也需要决不留情的牺牲。 两百多年的沧桑,心肠变得那么硬,他并不意外。
为了今天,他牺牲了多少人他记不清了,虽然他感到很抱歉。但毕竟再也没有那周而复始战争了,以后再也无需一代代重复他们今天的牺牲,这是他僵冷的心感到唯一的欣慰。 他们将生活在爱与和平中……想到这里,他仰起头,阳光在他绮丽的眸子中流淌闪烁,美艳绝伦。
他爱他们,他爱所有的人,除了他自己。因为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冷酷。 仿佛是隔着再也融化不了的冰封,漠然地凝视自己。依旧十八岁的面容,比他那副青铜面具还要虚幻。神宁可他们的代理人死亡也不允许因年老而丑陋,他们崇尚完美,只有永恒和不朽才是完美的。他见过历代教皇的画像,一张张无可挑剔的面庞,温柔的、典雅的、英俊的、傲慢的,而他自己呢,明艳的眸子,微微上翘的嘴角,嘲讽的、不安分的笑,优雅中潜藏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诱惑。就像他威严高傲的气质中深藏着对神明的不信任。
太阳已经西坠,教皇清丽的身影在红地毯上落下幽静的影子,引人遐想翩然。
再过一个月就是冬天了,他就要离开这里,那时候帕米尔应该下雪了吧。终于,一个温暖的笑浮现在他苍白的容颜上。
穆,他的弟子,他也许还会想当年一样爱着自己。然而,自己值得他爱吗?谁的爱他都觉得承受不起。因为他清楚自己都无法回报。就像穆,在白羊宫前重逢的时候,他要动手杀他的一刻居然连一点于心不忍也不愿体现出来。这是他的冷酷,也只有保持这样的冷酷坚持到最后一刻,才能成就最终的胜利吧。 宿命是冷酷的,所以要战胜它只有比它更加冷酷!
现在他要离开圣域了,然而没有管理就会陷于混乱,他应该把这一切交付给谁呢?毫无疑问的,十三年前他就认定了这个孩子。可是撒加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内心还有愧疚,这点他最清楚。
但如果他把真相说出来又会这样呢?明白地告诉他十三年前的变故以及后来的混乱都是他所期望和计划的。他当时已经老了,所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而在所有星座中,双子座有着最强烈的人性,是最不容易成为神木讷的教徒的。所以,他故意让撒加和他的弟弟分开,对他假以古老的法规一丝不苟地训导成神虔诚的战士,用那苛刻的制裁框锁住他所有的思想。虽然碍以教皇的身份不可能教导他去反抗神明,然而物极必反,他迫切地期望着这个孩子单纯的内心被无数的禁制压迫到极限后会暗涌出反抗以至对迂腐的古老神权的憎恶。 可是出忽他意料的是,所有的痛苦撒加都以让人无法相信的毅力坚忍了下来,在那样严厉的教导下,他不仅没有怨言反而成为一个举止文雅,进退得体如同天使般的少年。甚至对他不苟言笑的威严抱有深深的崇敬和爱戴。 这使史昂初次感到惊讶。
可是加隆在圣域的下层生存的痛苦挣扎里和无人管束的境地中,激烈萌发的反叛,使他成为与他哥哥截然相反的魔鬼。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告诉他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哥哥……他于是决定召见加隆,并让侍卫长柏顿亲自前往,那种隆重甚至可以认为是特殊的邀请。圣域的元老们都认为不妥,但没有人敢公然反对,因为没人敢驳他的话。
教皇的召见?!加隆简直想狂笑。 “教皇真是越老越小,还是高高在上的生活过厌了?” “想玩点新鲜的,对我这种人堕落的日子感兴趣吗?” 年仅十二岁的加隆嚣张地奚落傲慢的侍卫长。 被讽刺地无地自容的柏顿垂头丧气地向教皇回复,虽然他不敢编造谎言来欺瞒他,但被羞辱的义愤足以使他变本加厉地把加隆描述得恶劣不堪。
史昂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用那平缓的声音说:“那你再去一次,要礼貌些。”
柏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教皇那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
自尊心对柏顿那类人来说是生存的累赘,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对他并不为难。 然而这种阴森的假笑使加隆愈加厌恶。 他承认邪恶,但藐视卑鄙!
“收回你这副奴才相,回去摆给你的主人看吧!” “但是大人,教皇的召见是不能推托的……” “想见我?让他自己来!”
当看着柏顿满脸哀怨,一身是伤,跪在宝座下哭诉的时候,史昂费力地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真是难为你了。”
“……”他感激地狂吻着他的衣袖,为那一句毫无表情的称赞,也许还算不上是称赞的话。 他口中激动地呼出的热气,居然濡湿了他的袖子,逼向他白皙又冰凉的手背。
史昂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你也累了,下去好好养伤吧。” 算不上关心的话语,但他舒缓的声音总让人愿意幻想这是一种关切。因此为他效力到死,不仅是这渺小的人,甚至包括圣斗士在内,就如艾俄罗斯和撒加。
史昂冷冷地看着柏顿诚惶诚恐地离开,他那没有头脑的服从,才是史昂提升他为侍卫长的真正原因。 “那个叫加隆的少年,让我去带他来吧。” 恭敬而文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玄想。
史昂夭矫地一笑,“不,让艾俄罗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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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隆傲然站立在教皇面前。没有经过战斗训练的他不是艾俄罗斯的对手。但是虽然被强行带到这里也不卑不亢。 他桀骜地扬起头,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着坐在居高临下的宝座上的教皇。他一直以来想像中迂腐古板自负的老人。他所痛恨的教义的代表。 “哼,”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你那么介意别人看见你的脸吗?还是你至今还颤栗于那些早已腐臭的古老教规!” “这只是一种习惯,”教皇淡淡地说,“就像你不肯向我下跪一样,我并没有勉强你。” 加隆看了看正恭敬地跪在身后的柏顿,恨恨地说,“别把我和这种人混为一谈!” “我欣赏你的桀骜,但不应该因此就有资格鄙夷别人,”他并没有刻意加强语气,“你要知道在圣域中你的地位还不如他。” 加隆紧握住拳头,骨节咯咯做响,他刚要咆哮,可突如其来的震惊使他的话音停在空中。
那略显消瘦的纤长手指按上那神秘的青铜面具,接着他清楚地看到那微卷的长发,苍白的容颜,美艳的双眸。目光是足以穿透人心的犀利! 好像不慎触及紫水晶冰冷的棱角,加隆感到莫名的不安。 史昂嘴角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嘲讽的,冷漠的。都不得而知。 收敛起微笑他只是是静静地转向身边的撒加。 加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的思维已经愕然断线。 一模一样的脸,已无需旁人解释什么了。 “教皇……他是……”撒加终于开口了,这个自信的少年此时却组织不起任何连贯的话语。 “他是你的弟弟——加隆。”史昂并没有更多的解释便离开了教廷。
教皇并不寄希望于加隆,他把赌注全部压在撒加身上。被压抑的不满比长久的反抗更迫切,冷静的头脑比凶狠的眼神更危险。 他年老了,而撒加是唯一能托付他的梦想的人。 惨烈的圣战过去两百三十年了,神最后的宣布使他恨极想笑。——战争将会在封印揭开后重复!这是一个怎样夸张的玩笑! 他并不为自己悲哀,他感到可悲的是已经战死的人和将来要战死的人。 可他敏锐地把握住了命运的缺口——他被宣布为教皇。一个带血的笑浮起在他嘴角,美艳的容颜尽显妖娆。 永远地封存神游戏的战争,揭示这虚伪的谎言。为此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尽管那些牺牲者是无辜的。只要那所有的牺牲再不是徒劳!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后来发生的事在他的预料之内,加隆恨透了撒加,不仅因为命运的不公更是由于他们完全不同的品性。而血浓于水,撒加仍旧爱着这个陌生的弟弟,迫切地希望能把他从邪恶中解救出来。虽然他越来越清楚那是种不被理解的徒劳何等可悲。
教皇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加隆。他知道加隆必定会引诱出撒加心中的恶魔。对长期被神权压迫没有权利没有自由的禁制生活的隐忍。以及自己对他严厉到苛刻的要求。无论是怎样理智的人,感情有时会胜过一切,尤其是兄弟之间。 他会听加隆的话。
直到那天史昂知道自己低估了撒加。 “据说你把加隆囚禁在苏里翁海牢了。”平静无波的语调,虽然这是第二次他使他这样震惊。 “是的,教皇。他的心已经被邪恶占据了,我很遗憾没有把他教导好。”他的话语已经不现任何感情,虽然他才十五岁。 “为什么?” “因为他执意要背叛女神,还有……”他犹豫了一下,“他恨您……”
“不仅是女神,我还要杀死那个愚蠢的教皇!”弟弟的声音刺耳的在心中回响,他悚然心惊,情不自禁猛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了然无疑的单纯崇敬。深深蕴涵着的是某种难言的情感。这种神情让史昂疑惑,这个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心中,居然有他犀利的目光无法透知的地方! “他命运不幸,有所怨愤也是正常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史昂很清楚比起自由自在的加隆,撒加的不行远大于他。 可他为什么那么甘心地做命运的傀儡。默默接受神权所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合理的禁令。而史昂只是以这些进一步苛刻地要求他。他期待他的反抗。然而他不仅,反而把那些苛刻的要求都尽善尽美地做到了! 双子座有强烈的感情,他早该奋起反抗了。是什么使他能默默地忍耐到现在呢?难道有一种更强烈的感情在支持着他吗?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中又会有怎样强烈的感情呢? 思想可以操纵,可感情是最不稳定的,不仅无发操纵,甚至无法得知。 史昂感到忧虑,他的计划已不完全在他的控制中了。 因为那种他完全不了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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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仁、勇兼备的艾俄罗斯,我宣布你为下一任教皇。” 撒加难以不吃惊,听着那温柔的声音,他几乎可以看到那面具后优雅的微笑,充满了欣赏和期待的微笑。 他几乎没看到跪在他身边的艾俄罗斯比自己更吃惊的目光。 他至今所有的努力都地仿佛被这一句话否定了。他一直以教皇为榜样,希望成为他那样冷静、睿智而又温文而雅的人。因为那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依恋。 他第一次见到他时所意外邂逅的美艳,男人不应该拥有的美艳。他敏锐地感受到这美艳的背后是深沉的凄凉,却隐没于他展露唇边的温暖微笑。 他年幼的心灵深深撼动。那么痛苦的人,居然会有那么温柔的笑。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他。无论多么不合理的法规他也恪守,无论多么苛刻的要求他也一丝不苟地完成。 然而,最终他所忍耐的,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否定。他选择了忠厚的艾俄罗斯。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再也不在他面前揭下面具了,他无法揣摩他的表情,也再不能迷恋于那潋滟的眸子中。
泯灭了少年的幻想,他的头脑变得出奇的冷静。唯一使他模糊的是时常在耳边响起的低声细语。那种诡异的语调令人毛骨悚然。从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习惯于这种声音了,并且渐渐地向它走近…… 灵魂在分裂,在走向极端。 命运枯萎的毒藤张牙舞爪得捆傅住他年轻的心,他已经没有不能自拔地深陷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走向邪恶,唯一使他驻足的是回忆里短暂的留连。
爱琴海明媚的阳光播撒在花团锦簇的楼台上,白石的围栏,银红的地毯。 教皇斜靠在宽大的王座上,耀眼的阳光在他流苏般柔软亮泽的长发上眷恋徘徊。他深垂的眼帘,舒卷的睫毛,还有那沉静如水的专注目光。 他像一个美丽传说中的人儿。年幼的撒加会悄悄地这样想。
有时,教皇会放下手中的书和他闲聊。 他有那种奇异的能力很快就使腼腆的自己不再拘束。 他和他说爱琴海,说他家门前那块一望无际的麦田,说第一次出海打渔的美妙经历…… 末了,他天真地反问,“那您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教皇把手搭在他单薄的双肩上,美艳的眸子凝视这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的调侃口吻,“早听说爱琴海的孩子漂亮,果然是这样呢……” 被这样美丽的人称赞,撒加稚嫩的小脸不由浮起可爱的红晕,也忘了自己的提问。
这是多久前的回忆,他不记得了。只知道随着自己的成长,这样温馨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随着他的远离,一种陌生的感情在自己心中萌发。每当看见那动人的红眸,他就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幻想中。 可是,他已经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了。没有表情的面具隔断了他渴望的视线。 时间流逝,他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于是,他向他另一个方向走去,太远太远,远到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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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就要解开了吗?他仰望着星空,他在等一个人。
“教皇,我想明白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含义不清的提问,他第一次那么紧张失常。 那是他和他在上回的见面后第一次对话。 如今他只记得,星楼的夜风很冷。
“因为我感受到了你内心的邪恶。”冷漠的定义,直逼他心底的深渊。 空气在僵持中凝固。 “您认为我是邪恶的……” “你认为邪恶可以挽救吗?”依旧柔和的声音出奇地刺耳。
他头发的颜色开始改变。 就是这样,在撒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背叛自己的情况下,他走了最后一步棋。把自己的生命也压入这输赢的对决中。 现在他知道自己赢了,他成功地唤醒了他心中的恶魔。
血从胸口喷涌而出,他甚至没有感到多少痛楚。 面具坠落地面清脆的声响,他染血的唇勾画着摄人心魄的美。 用那失去焦距的目光,史昂蒙胧地看到那双疯狂嗜血的眼睛里竟然是痛彻骨髓的绝望,还有那曾一再使他迷惑的感情。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了。 在最后弥留的意识里,他好像感觉到他正抱着自己,如此爱惜。 灵魂开始远离…… “对不起,孩子……”他真正用心诉说的最后一句话,撒加却无法听到。
后来的事情如史昂所愿,原本可以在圣域养尊处优的女神被迫避难日本,接受着一次次严厉的考验。再也没有无数的少年作为她的盾牌,她必须直面血淋淋的战争。 被迫唤醒的智慧女神的力量足以抵挡哈迪斯,这次战争再不会有那么惨痛的牺牲。 她亲自体会到了战争的硝烟,不要再重复痛苦了,女神以自己的血作为最后一次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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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在心中纷秩踏过,他叹了口气,疲倦地阖上眼睛。 经历了那么多他没有想到还能回到这里。这也算一种惩罚吗?如果死亡,他就不用在为过去所有的种种来劳心地解释。而他真的不知道该这样解释才不会再次伤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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