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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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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贴」海中之城+番外by:云渡故人 (ss同人,撒昂)





关于授权书:

云渡故人 :

大人的本文可以申请转载吗?

我当初是看了这文之后领悟了撒昂之道

实在是喜欢,希望同意转载到新开的小站,http://freely.lovepop.jp/bbs/



RE jhelen :呵呵,当然可以,大人请便:)

[0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28 1: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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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dwigs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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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之城

by:云渡故人

教皇厅巍峨的楼台上建筑着一个半敞的空中花园,大理石的围栏以半圆形的弧度优雅地排列,被花卉和藤曼簇拥着的的庭柱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呈现耀眼的雪白。银红的地毯典雅地铺陈到至高无上的王座边。在这里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览圣域的全景,远处是爱琴海蔚蓝的天空。华丽、宏伟、古老、尊荣,但他看了两百多年,厌倦地灼痛眼睛。
修长的十指按在扶手精美的浮雕上,那凹凸不平的质感吸食着手心的温度。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至高无上的威严就是权谋和冷酷最高傲的象征,即使是正义要运行统制也需要决不留情的牺牲。
两百多年的沧桑,心肠变得那么硬,他并不意外。

为了今天,他牺牲了多少人他记不清了,虽然他感到很抱歉。但毕竟再也没有那周而复始战争了,以后再也无需一代代重复他们今天的牺牲,这是他僵冷的心感到唯一的欣慰。
他们将生活在爱与和平中……想到这里,他仰起头,阳光在他绮丽的眸子中流淌闪烁,美艳绝伦。

他爱他们,他爱所有的人,除了他自己。因为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冷酷。
仿佛是隔着再也融化不了的冰封,漠然地凝视自己。依旧十八岁的面容,比他那副青铜面具还要虚幻。神宁可他们的代理人死亡也不允许因年老而丑陋,他们崇尚完美,只有永恒和不朽才是完美的。他见过历代教皇的画像,一张张无可挑剔的面庞,温柔的、典雅的、英俊的、傲慢的,而他自己呢,明艳的眸子,微微上翘的嘴角,嘲讽的、不安分的笑,优雅中潜藏着令人心醉神迷的诱惑。就像他威严高傲的气质中深藏着对神明的不信任。

太阳已经西坠,教皇清丽的身影在红地毯上落下幽静的影子,引人遐想翩然。

再过一个月就是冬天了,他就要离开这里,那时候帕米尔应该下雪了吧。终于,一个温暖的笑浮现在他苍白的容颜上。

穆,他的弟子,他也许还会想当年一样爱着自己。然而,自己值得他爱吗?谁的爱他都觉得承受不起。因为他清楚自己都无法回报。就像穆,在白羊宫前重逢的时候,他要动手杀他的一刻居然连一点于心不忍也不愿体现出来。这是他的冷酷,也只有保持这样的冷酷坚持到最后一刻,才能成就最终的胜利吧。
宿命是冷酷的,所以要战胜它只有比它更加冷酷!

现在他要离开圣域了,然而没有管理就会陷于混乱,他应该把这一切交付给谁呢?毫无疑问的,十三年前他就认定了这个孩子。可是撒加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内心还有愧疚,这点他最清楚。

但如果他把真相说出来又会这样呢?明白地告诉他十三年前的变故以及后来的混乱都是他所期望和计划的。他当时已经老了,所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而在所有星座中,双子座有着最强烈的人性,是最不容易成为神木讷的教徒的。所以,他故意让撒加和他的弟弟分开,对他假以古老的法规一丝不苟地训导成神虔诚的战士,用那苛刻的制裁框锁住他所有的思想。虽然碍以教皇的身份不可能教导他去反抗神明,然而物极必反,他迫切地期望着这个孩子单纯的内心被无数的禁制压迫到极限后会暗涌出反抗以至对迂腐的古老神权的憎恶。
可是出忽他意料的是,所有的痛苦撒加都以让人无法相信的毅力坚忍了下来,在那样严厉的教导下,他不仅没有怨言反而成为一个举止文雅,进退得体如同天使般的少年。甚至对他不苟言笑的威严抱有深深的崇敬和爱戴。
这使史昂初次感到惊讶。

可是加隆在圣域的下层生存的痛苦挣扎里和无人管束的境地中,激烈萌发的反叛,使他成为与他哥哥截然相反的魔鬼。如果在这个时候他告诉他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哥哥……他于是决定召见加隆,并让侍卫长柏顿亲自前往,那种隆重甚至可以认为是特殊的邀请。圣域的元老们都认为不妥,但没有人敢公然反对,因为没人敢驳他的话。

教皇的召见?!加隆简直想狂笑。
“教皇真是越老越小,还是高高在上的生活过厌了?”
“想玩点新鲜的,对我这种人堕落的日子感兴趣吗?”
年仅十二岁的加隆嚣张地奚落傲慢的侍卫长。
被讽刺地无地自容的柏顿垂头丧气地向教皇回复,虽然他不敢编造谎言来欺瞒他,但被羞辱的义愤足以使他变本加厉地把加隆描述得恶劣不堪。

史昂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用那平缓的声音说:“那你再去一次,要礼貌些。”

柏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教皇那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决定。

自尊心对柏顿那类人来说是生存的累赘,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对他并不为难。
然而这种阴森的假笑使加隆愈加厌恶。
他承认邪恶,但藐视卑鄙!

“收回你这副奴才相,回去摆给你的主人看吧!”
“但是大人,教皇的召见是不能推托的……”
“想见我?让他自己来!”

当看着柏顿满脸哀怨,一身是伤,跪在宝座下哭诉的时候,史昂费力地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真是难为你了。”

“……”他感激地狂吻着他的衣袖,为那一句毫无表情的称赞,也许还算不上是称赞的话。
他口中激动地呼出的热气,居然濡湿了他的袖子,逼向他白皙又冰凉的手背。

史昂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你也累了,下去好好养伤吧。”
算不上关心的话语,但他舒缓的声音总让人愿意幻想这是一种关切。因此为他效力到死,不仅是这渺小的人,甚至包括圣斗士在内,就如艾俄罗斯和撒加。

史昂冷冷地看着柏顿诚惶诚恐地离开,他那没有头脑的服从,才是史昂提升他为侍卫长的真正原因。
“那个叫加隆的少年,让我去带他来吧。” 恭敬而文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玄想。

史昂夭矫地一笑,“不,让艾俄罗斯去。”

◎◎◎◎◎◎◎◎◎◎◎◎◎◎◎◎◎◎◎

加隆傲然站立在教皇面前。没有经过战斗训练的他不是艾俄罗斯的对手。但是虽然被强行带到这里也不卑不亢。
他桀骜地扬起头,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着坐在居高临下的宝座上的教皇。他一直以来想像中迂腐古板自负的老人。他所痛恨的教义的代表。
“哼,”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你那么介意别人看见你的脸吗?还是你至今还颤栗于那些早已腐臭的古老教规!”
“这只是一种习惯,”教皇淡淡地说,“就像你不肯向我下跪一样,我并没有勉强你。”
加隆看了看正恭敬地跪在身后的柏顿,恨恨地说,“别把我和这种人混为一谈!”
“我欣赏你的桀骜,但不应该因此就有资格鄙夷别人,”他并没有刻意加强语气,“你要知道在圣域中你的地位还不如他。”
加隆紧握住拳头,骨节咯咯做响,他刚要咆哮,可突如其来的震惊使他的话音停在空中。

那略显消瘦的纤长手指按上那神秘的青铜面具,接着他清楚地看到那微卷的长发,苍白的容颜,美艳的双眸。目光是足以穿透人心的犀利!
好像不慎触及紫水晶冰冷的棱角,加隆感到莫名的不安。
史昂嘴角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嘲讽的,冷漠的。都不得而知。
收敛起微笑他只是是静静地转向身边的撒加。
加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的思维已经愕然断线。
一模一样的脸,已无需旁人解释什么了。
“教皇……他是……”撒加终于开口了,这个自信的少年此时却组织不起任何连贯的话语。
“他是你的弟弟——加隆。”史昂并没有更多的解释便离开了教廷。

教皇并不寄希望于加隆,他把赌注全部压在撒加身上。被压抑的不满比长久的反抗更迫切,冷静的头脑比凶狠的眼神更危险。
他年老了,而撒加是唯一能托付他的梦想的人。
惨烈的圣战过去两百三十年了,神最后的宣布使他恨极想笑。——战争将会在封印揭开后重复!这是一个怎样夸张的玩笑!
他并不为自己悲哀,他感到可悲的是已经战死的人和将来要战死的人。
可他敏锐地把握住了命运的缺口——他被宣布为教皇。一个带血的笑浮起在他嘴角,美艳的容颜尽显妖娆。
永远地封存神游戏的战争,揭示这虚伪的谎言。为此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尽管那些牺牲者是无辜的。只要那所有的牺牲再不是徒劳!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后来发生的事在他的预料之内,加隆恨透了撒加,不仅因为命运的不公更是由于他们完全不同的品性。而血浓于水,撒加仍旧爱着这个陌生的弟弟,迫切地希望能把他从邪恶中解救出来。虽然他越来越清楚那是种不被理解的徒劳何等可悲。

教皇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加隆。他知道加隆必定会引诱出撒加心中的恶魔。对长期被神权压迫没有权利没有自由的禁制生活的隐忍。以及自己对他严厉到苛刻的要求。无论是怎样理智的人,感情有时会胜过一切,尤其是兄弟之间。
他会听加隆的话。

直到那天史昂知道自己低估了撒加。
“据说你把加隆囚禁在苏里翁海牢了。”平静无波的语调,虽然这是第二次他使他这样震惊。
“是的,教皇。他的心已经被邪恶占据了,我很遗憾没有把他教导好。”他的话语已经不现任何感情,虽然他才十五岁。
“为什么?”
“因为他执意要背叛女神,还有……”他犹豫了一下,“他恨您……”

“不仅是女神,我还要杀死那个愚蠢的教皇!”弟弟的声音刺耳的在心中回响,他悚然心惊,情不自禁猛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了然无疑的单纯崇敬。深深蕴涵着的是某种难言的情感。这种神情让史昂疑惑,这个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心中,居然有他犀利的目光无法透知的地方!
“他命运不幸,有所怨愤也是正常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史昂很清楚比起自由自在的加隆,撒加的不行远大于他。
可他为什么那么甘心地做命运的傀儡。默默接受神权所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合理的禁令。而史昂只是以这些进一步苛刻地要求他。他期待他的反抗。然而他不仅,反而把那些苛刻的要求都尽善尽美地做到了!
双子座有强烈的感情,他早该奋起反抗了。是什么使他能默默地忍耐到现在呢?难道有一种更强烈的感情在支持着他吗?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中又会有怎样强烈的感情呢?
思想可以操纵,可感情是最不稳定的,不仅无发操纵,甚至无法得知。
史昂感到忧虑,他的计划已不完全在他的控制中了。
因为那种他完全不了解的感情。

◎◎◎◎◎◎◎◎◎◎◎◎◎◎◎◎◎◎◎

“智、仁、勇兼备的艾俄罗斯,我宣布你为下一任教皇。”
撒加难以不吃惊,听着那温柔的声音,他几乎可以看到那面具后优雅的微笑,充满了欣赏和期待的微笑。
他几乎没看到跪在他身边的艾俄罗斯比自己更吃惊的目光。
他至今所有的努力都地仿佛被这一句话否定了。他一直以教皇为榜样,希望成为他那样冷静、睿智而又温文而雅的人。因为那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依恋。
他第一次见到他时所意外邂逅的美艳,男人不应该拥有的美艳。他敏锐地感受到这美艳的背后是深沉的凄凉,却隐没于他展露唇边的温暖微笑。
他年幼的心灵深深撼动。那么痛苦的人,居然会有那么温柔的笑。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他。无论多么不合理的法规他也恪守,无论多么苛刻的要求他也一丝不苟地完成。
然而,最终他所忍耐的,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否定。他选择了忠厚的艾俄罗斯。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再也不在他面前揭下面具了,他无法揣摩他的表情,也再不能迷恋于那潋滟的眸子中。

泯灭了少年的幻想,他的头脑变得出奇的冷静。唯一使他模糊的是时常在耳边响起的低声细语。那种诡异的语调令人毛骨悚然。从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习惯于这种声音了,并且渐渐地向它走近……
灵魂在分裂,在走向极端。
命运枯萎的毒藤张牙舞爪得捆傅住他年轻的心,他已经没有不能自拔地深陷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走向邪恶,唯一使他驻足的是回忆里短暂的留连。

爱琴海明媚的阳光播撒在花团锦簇的楼台上,白石的围栏,银红的地毯。
教皇斜靠在宽大的王座上,耀眼的阳光在他流苏般柔软亮泽的长发上眷恋徘徊。他深垂的眼帘,舒卷的睫毛,还有那沉静如水的专注目光。
他像一个美丽传说中的人儿。年幼的撒加会悄悄地这样想。

有时,教皇会放下手中的书和他闲聊。
他有那种奇异的能力很快就使腼腆的自己不再拘束。
他和他说爱琴海,说他家门前那块一望无际的麦田,说第一次出海打渔的美妙经历……
末了,他天真地反问,“那您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教皇把手搭在他单薄的双肩上,美艳的眸子凝视这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的调侃口吻,“早听说爱琴海的孩子漂亮,果然是这样呢……”
被这样美丽的人称赞,撒加稚嫩的小脸不由浮起可爱的红晕,也忘了自己的提问。

这是多久前的回忆,他不记得了。只知道随着自己的成长,这样温馨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随着他的远离,一种陌生的感情在自己心中萌发。每当看见那动人的红眸,他就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幻想中。
可是,他已经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了。没有表情的面具隔断了他渴望的视线。
时间流逝,他记不得他的样子了。于是,他向他另一个方向走去,太远太远,远到不能回头。

◎◎◎◎◎◎◎◎◎◎◎◎◎◎◎◎◎◎◎

封印就要解开了吗?他仰望着星空,他在等一个人。

“教皇,我想明白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含义不清的提问,他第一次那么紧张失常。
那是他和他在上回的见面后第一次对话。
如今他只记得,星楼的夜风很冷。

“因为我感受到了你内心的邪恶。”冷漠的定义,直逼他心底的深渊。
空气在僵持中凝固。
“您认为我是邪恶的……”
“你认为邪恶可以挽救吗?”依旧柔和的声音出奇地刺耳。

他头发的颜色开始改变。
就是这样,在撒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背叛自己的情况下,他走了最后一步棋。把自己的生命也压入这输赢的对决中。
现在他知道自己赢了,他成功地唤醒了他心中的恶魔。

血从胸口喷涌而出,他甚至没有感到多少痛楚。
面具坠落地面清脆的声响,他染血的唇勾画着摄人心魄的美。
用那失去焦距的目光,史昂蒙胧地看到那双疯狂嗜血的眼睛里竟然是痛彻骨髓的绝望,还有那曾一再使他迷惑的感情。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了。
在最后弥留的意识里,他好像感觉到他正抱着自己,如此爱惜。
灵魂开始远离……
“对不起,孩子……”他真正用心诉说的最后一句话,撒加却无法听到。

后来的事情如史昂所愿,原本可以在圣域养尊处优的女神被迫避难日本,接受着一次次严厉的考验。再也没有无数的少年作为她的盾牌,她必须直面血淋淋的战争。
被迫唤醒的智慧女神的力量足以抵挡哈迪斯,这次战争再不会有那么惨痛的牺牲。
她亲自体会到了战争的硝烟,不要再重复痛苦了,女神以自己的血作为最后一次祭祀。

◎◎◎◎◎◎◎◎◎◎◎◎◎◎◎◎◎◎◎

往事在心中纷秩踏过,他叹了口气,疲倦地阖上眼睛。
经历了那么多他没有想到还能回到这里。这也算一种惩罚吗?如果死亡,他就不用在为过去所有的种种来劳心地解释。而他真的不知道该这样解释才不会再次伤害他们。


[1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28 7: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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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加,你来了。”他感觉到在深厚单膝跪着的俊朗青年,他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
“您召见我……有什么事吗?”他的头深低着,
“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仍希望你能接管理圣域。”不是命令,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没有人能回绝这样的请求,可是他没有犹豫,以暗淡的语调说,“不,我是有罪的人。”
“罪?”教皇嘴角向上轻轻一挑,可那双眼睛并没有丝毫笑意,“我告诉你你的罪是怎么来的吧。”

他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计划,他的目的,他的手段和盘托出。
他听到撒加的心在痛苦地颤抖。
他闭上眼睛狠心地继续说下去。
真相有时也许永远不被发掘更好,可是撒加,我必须告诉你,你本来是无罪的。
撒加没有作声,可史昂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他开口。

…………

“原来我努力做得很完美的事都不是你所愿的,你希望我成为恶魔而不是天使!”他痉挛的神经使他的手默默地握紧了拳。
“不,确切地说,我希望你兼有天使的头脑与仁慈也有恶魔的手段和野心。”
史昂看了看他握紧拳的手,仍不紧不慢地往下说,“所以我那么苛刻地要求你,等待你的反抗。可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居然不反抗。”
“想知道吗?”撒加的笑有点痛,“因为那时我很……”
短暂的犹豫,“爱你……”
史昂没有让惊讶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我还以为你成熟,”史昂略带揶揄地一笑,“原来仍是个孩子。”
“但如果我现在仍爱你,你也把我当孩子吗?”他猛地站起来,眼睛里深藏着曾一度使史昂迷惑的东西。
看着当年那个少年比自己还高,史昂心中竟有种无言的欣慰。他冰冷的心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动了。
他端详着那张脸,英俊清秀。他还记得曾经一个明媚的日子,也是在这里,他夸奖他漂亮,那个孩子可爱地脸红的样子。
爱——多么玄妙,居然连他能洞彻人心的犀利目光都无法察觉。
“我当时居然没有发现……”他自言自语对自己说,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句无意义的话。
“如果你当时知道又会怎样?”
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可以恨我,但千万不要爱我,那只会更深地伤害你自己。因为我最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曾经把权谋玩弄得越来越熟练,把心历练得越来越冷酷,甚至不在乎陷入灵魂的毁灭。为了那个梦想。

“如果我当时知道……” 教皇妖娆地一笑,笑容在脸上投下更浓重的阴影,“相信我,我也会地利用它。”
教皇是很不简单的人,这点他早已毫无疑问。成大事者必须不择手段,十三年里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但利用别人的感情,这么残忍的事他真的会做?!
史昂很满意地看到撒加的脸阴沉下来,就是这样,你尽管去恨我吧!
“那么那些在内乱中牺牲的人,也是你……”他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这不算什么,”教皇笑得近乎妩媚,但要说出这样的话,让他麻木的心也痛楚地血肉模糊,“我原本计划牺牲的更多!”
“原来您是这样的人!”强烈的语气,不是因为愤怒,而是绝望。
那个美丽,慈爱,优雅,坚毅的人,那个无可挑剔的教皇。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而已吗!?被欺骗的感觉啃噬着他。
史昂并不知道他内心涌起的波澜,反而冷笑着说,“我建议你想得更糟一些。”

空气在僵持中滞步不前,史昂看到他发稍的颜色开始改变了。
没有人是伤害了那么多人而不应该受到惩罚的,无论他的计划是多么伟大,即使是因为爱。
我不会避让的,撒加。他在心中默默地承诺。发泄你的憎恨,这也是为所有无辜牺牲的人。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他惊讶自己居然对他有一点留恋,最后的目光凄艳绝伦。

撒加的拳舒展开了,并没有逼向他的胸膛,却意想不到地将他横抱起来,大步地向殿内走去。

到底是由于释放的恨,还是压抑的爱?!
但史昂唯一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撒加了,那是当年自己煞费心机,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唤醒的恶魔!
果然是惩罚吗?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史昂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他感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卧榻上,双手被强力按住,他一点也不觉得痛,手腕已失去感觉地麻木了。他甚至不能确信他受伤的手腕在这之后是否能安然无事。
而真正他倒吸着冷气的是那疯狂的目光和愈来浓重的呼吸。
极深的恨和极深的爱在那血眸中碰撞交火,衍生出强烈的杀气和欲望。
史昂惊讶于自己的心慌,曾几何时,他可以从容的面对任何目光,轻易摆布他们的思想。可现在他那美艳的双眼闪烁不定地四下回避他的凝视。
察觉到他的心慌,他恶意地一笑。
习惯于统治别人的人,终于尝到了被别人统治的滋味!
他感到他欺身压了下来。他无望地闭上眼。他不会挣扎,这只会让自己更狼狈。
苍劲的手指掂住他精致的下巴,娇美的唇被强行打开,比一个世纪还要深长的吻,柔软的舌缱绻纠缠在一起,他透不过气来,更不用说再吐出那些冷酷伤人的话语。

华贵的丝绸发出清晰的撕裂声,月心般皎洁的肌肤暴露在深秋寒冷刺骨的空气里,诱人的莹白色在黑夜里怂恿灵魂最深处的欲望。
没有人可以幸免的诱惑。
“你比我想像中还要美……”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史昂的心怦然颤动。
他火热的爱抚旋即驱散了他的寒冷,他被他的热情包围得无可循逃。

但史昂不愧于自己的冷静,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真的那么爱我吗?可是那只会更深得伤害你。我不想再对不起你。你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将来的教皇,我不会让你在情欲中坠落。既然你不愿恨我,那么希望你忘记我……只要……啊!?他突然感到一阵昏眩,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思维,苍白无力的头脑在做徒劳的抵抗。

炙热的渴望深深埋入了他冷漠的身体,水乳交融的结合中爱欲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嘴唇情不自禁地发抖,他需要紧咬住它来压抑呻吟。
但那已化身为恶魔的天使却仍不肯罢休,穷追不舍地不断深入,永不知足地贸然闯进那罂粟花蜜一般的诱惑根源。
体内最深处的禁忌被毫不留情地颠覆,爱欲像决堤的潮水向他涌来,史昂美艳的双眸瞬间盈满了泪水,湿润的呻吟从口中不断涌出,柔韧的腰在他身下不可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迎合。
“不……啊……” 最后的坚持变成无意义的单音,被激动的喘息彻底淹没。

残存的理智成为一些不连贯的散乱片断,在他的脑海里遥远的呼喊着,他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他失去自己了……

夜很深沉了,远处传来圣域一成不变的报时钟声,呼吸已经渐渐平静,湿润的发丝静静地贴着柔媚的面颊。
他睁开眼睛,那是一张温柔清秀的脸,海蓝的卷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清幽的韵律,眼神也不再是刚才的疯狂而是像初恋的少年般意乱情迷。

他忍着手腕的伤痛轻柔地抚摸着他额角海蓝的碎发,他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认真的说——
“我爱您,我不希望您是那种冷酷又善于玩弄权谋的人。”
史昂的口中泛起淡淡的苦味,明艳的双眸在那深情的海蓝色瞳人中留下一个玫瑰色的凄美浮影,他疲倦地睡过去了。

清晨的薄光使他的意识完全清醒,他努力地坐起来,手腕依旧很麻木,腰又酸又痛,全身虚脱无力。一想到十二宫漫长的台阶他只觉得头晕。十二宫里是不能以念力移动的。

他穿好衣服走到落地的镜子前,精美的梳子抚摸着凌乱的长发,留下整齐的走向。他取来发带在后面松松地扎起。然后用梳子细长的修齿仔细地在鬓角处挑出些须碎发,留心地遮住颈部斑斑淤紫的吻痕。殊不知这妩媚的发式正巧和他迷人的面容极其相适。

他走回殿中,注视着那恬静的睡容,俊俏的脸上是孩子般的满足。
也许对他来说他永远是个孩子。他爱护他,但又怕他的爱护会伤害他。
但是现在,孩子,我要离开你了。我留下只会让你徘徊于过去。
忘记我,忘记过去的阴影,你还年轻,你有还漫长的将来去成就你的理想,你的志向。你会成为一位出色的教皇。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他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走出神殿沉重的大门,帕米尔的雪山,正向他敞开怀抱。
在他离开不久后,阳光温暖地撒满神殿。新的一天灿烂地开始。


也许因为视野的开阔,爱琴海的星空很低,仿佛近在海面浮动,水波荡漾,星河翻滚,潮涨潮落,如同另人陶醉的乐章此起彼伏。
茉莉花幽静的暗香迷恋着淡淡的忧伤,小夜曲轻柔的伴唱诉说着浪漫的憧憬,常春藤缠绕着巍峨的石柱,神殿古老的台阶迤逦地上升……
爱琴海的夜仿佛是情人牵挂的梦,浅吟着痴迷的絮语。

夜很深了,他在灯前批阅着各地的呈报,灯火跳跃着上升,绽露轻灵的笑赝。

灯花会带来幸福,这古老的承诺被证明是不可信的,三年了,幸福原来只是句浪漫的谎言。

他还记得那个傍晚,他被他故意扮演的冷酷深深刺痛了。然而史昂错了,他的冷酷他的权谋虽然成功地激起撒加对他的恨,但这仅仅使他更加渴望得到他。
爱和恨共存的结果就是逼人疯狂!

当时他完全失去了自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仅仅是凭着最原始的意愿。
如果他清醒着,即使让他选择死亡他也不会对他做这样的事。
他记得他毫无反抗地任凭自己将他抱在怀里,也许他唯一做的算得上抗拒的就是紧紧地闭起眼睛,这是他的自尊。
当他把自己的渴求深埋进他那禁欲的身体,他却紧咬住唇不肯发出一声呻吟。可他却契而不舍逼近他的极限,用自己的火热的欲望在那冷漠的身体中激荡。他如愿以偿地粉碎了他最后的坚持,他口中终于溢出的连连娇喘使他神魂颠倒……
可是第二天当他醒来的时候,是殿里只余下深秋寂寞的阳光。
然而,被褥尚存让人眷恋的余温,枕际残留引人遐想的发香,可是他甚至没有机会确认一下昨夜自己的急躁是否让他受伤。

他得到了他,却不能给他幸福。

和平时期的教皇是不难当的,但细小的纠纷也时常此起彼伏,想要做得公正颇为棘手。他现在体会到教皇当时在的艰难,在曾经那个危机四伏的年代,他冷酷的权谋老辣的手段都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可以说那是种绝妙的领袖艺术。
他原来是那么爱他们,因为那种爱太深沉,所以显得无情。
如今他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替他接管好圣域。撒加很努力,他得到了所有人的爱戴。
他如果知道了,在世界某个遥远的地方也会很欣慰吧,想到这里撒加往往会感到心酸。
他还记得那个傍晚他把圣域交付给自己的时候疲惫的眼神,现在圣域日益繁荣了,他多希望有机会认真地告诉他,他爱他,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能够照顾好他。


神殿外。
“请向教皇禀报,双子座加隆有事求见。”
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个性格棱角分明的年轻人也变的进退得体,温文沉稳了。
“教皇吩咐过,今晚他不见客。”侍卫如实禀报。
“可我有重要事和他商量!”
“这是教皇的命令,大人请回!”
面对这个忠于职守的侍卫,加隆真是气得可笑,他过十二宫都没人拦他,居然到这里吃闭门羹。
“什么破规矩!他是我哥!”加隆一把推开了侍卫闯了进去。

◎◎◎◎◎◎◎◎◎◎◎◎◎◎◎◎◎◎◎

高原的夜就像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荒漠,月光在寂静的屋子里如水波般冰凉地扩散,层层涟漪漫漶,波澜不惊地荡漾开来。
矮丘旁的灯光还亮着,隔着冷雾望去,像萤火虫。高原夜里稀薄的空气徒然使距离退远了。
亚伦还没睡么,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有这么重的心事。
史昂刚回帕米尔时日子过得很平静,虽然这里冷清到几乎毫无人烟,但再冷清也比不上圣域的那两百多年,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乡。即使儿时的记忆早模糊一片。
直到两年前他在圣衣坟场里遇到这个少年,当时他已经毫不察觉地落入了死亡的陷阱里,他无表情地看着他挣扎,下陷。擅闯者死,他不会不知道。但他依旧要来,毫无疑问,有他的目的,凭他的实力。
但这个坟场对弱者没有同情心,即便是强者也会成为那些可怕幻影的猎物。
“一直向前,不要犹豫。”冰冷却清越的声音,唤回了少年飘逝的意识。
他只提醒他一句,能不能生存全凭他自己的实力,他是不会去救他的,他没有那种愚蠢的好心。

他冷冷地凝视着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少年,嘴角略带嘲讽地牵起一丝淡笑,然后转身离开。
“请等……等一下!”少年挣扎着站起来,“谢谢你救我。”
他没有回头,少年却追了上来,“请问……”
他停住脚,少年挡在他前面。
“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是……。”少年的目光在遇到他勾人的红艳双眸时,眼神有些恍惚,言辞也混乱不清。
那是另一个陷阱,也许更加危险。
察觉到他目光的变化,史昂下意识地偏开脸,他最不习惯被火热的目光注视。这会让他想起那个夜晚,那个俊俏的青年,那深情的注视,火烫的抚摸,甜蜜的拥吻,自己在他身下不断娇媚地呻吟,这几乎可以认同为一种变相的渴求。这样的是自己吗?是那个威严冷酷的自己吗?
但当时他的头脑居然还是很清醒,这就是他的冷酷。
无论如何绝对不要爱我。如果那仅仅是对美的渴求,单纯的欲望的发泄,那么他接受,然后就可以两不相欠,从此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平静日子。但如果那是由于爱,那么他承担不起。
少年毫不察觉他复杂的心情,依旧执迷地追寻着那摄人心魂的美眸。
“是你救我的……”如梦语般的疑惑,“怎么会有那么……美……”
“我没有救你,也不该救你。”他果断地打断他,用那极其冷淡的话音。
“为……为什么?”
“先告诉我你来的目的。”
“什么?”
“你不会是来看风景的。”
少年的脸立刻绷紧了,是与年龄不协调的严肃。
“既然是你救了我,我就该说实话,我是北欧冰岛的王储,我出身的那年我的国家被毁了,我承认我们糜烂罪恶的生活的确该受到制裁,但罪不至死,但他却下了处死的敕令。可我和叔父不幸地侥幸生还。承担着家族的耻辱和随之而来的颠沛流离。”
“你是为复仇?”他对听故事没有兴趣,直截了当地问。
“是的,为了复仇。”
史昂优雅的唇线微微上翘,轻轻带起不屑一顾的浅笑。复仇,那么古老的主题。仇恨是浅薄感情。逃不出个人,家族,荣耀……那些狭隘的范畴。
可少年的态度很认真:“我们冰岛族人历来恩怨必报。”
“恩怨对你这个年龄而言太沉重了。”
“我知道这几乎是送死。那个人无论手段还是实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我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放弃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你见过他吗?”
“没有,但听叔父说他终日戴着面具,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你叔父呢?”他出乎意料地换了话题。
“他死了。”很低的声音。
“我很遗憾。”
“不,这些与你无关,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从往事中走出来,少年艰难地一笑。
史昂静静地打量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挺拔高傲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嘴唇,炯炯有神的目光。是个俊朗的少年,将来会一定成为出色的人物。史昂在心中暗暗赞叹。
“你叫什么名字?”
“亚伦。”
“亚伦……”史昂自言自语地默念,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转过头平静地说,“我承认当年冰岛亚斯特兰图王朝的贵族确罪不至死,我本没有必要下必杀令,但是……”
“你说什么!?”少年打断了他,苍白的脸痉挛地皱起,神色如同冻僵,深蓝的眼底燃烧着幽灵般的火焰。
史昂不动声色地回报一个妖娆的笑,“既然你听清楚了,还要我重复吗?”
“不可能!像你这样的人……”
“别把我想得那么崇高。”充满嘲讽的语气尤其冷酷,“哼,这么容易冲动,看来你还很幼稚呢。”
“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几乎是一字一顿,很困难的措词。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想用那样的词去形容那么美丽的人。
“因为我早知道你们冰岛族人是恩怨必报,我死后你们必会找下任教皇复仇。为了让撒加顺利加冕,我只有杜绝一切隐患,别无选择。”他冷笑:“我并没有为我的决定后悔过。”

◎◎◎◎◎◎◎◎◎◎◎◎◎◎◎◎◎◎◎

他犹豫着,他的拳头握出了血,一点一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终于见到了仇人却犹豫不定,你不像你的父辈。”史昂美艳的眸子咄咄逼人,“如果你怕死就回去吧,胆小鬼没有资格死在帕米尔的雪山下。”
他的声音如同高原上的天籁。说不清是不屑的嘲笑还是严厉的训斥。
他轻而易举地挑动了他少年的傲气和斗志。
周围的雪风开始变地凌厉。
终于肯动手了吗?史昂嘴角牵起一缕的不易察觉的笑。

就像极寒的冰雪猛地灌进了胸腔,真正的冰岛的拳风!他毫不犹豫地完全将它接纳,就像接纳他的仇恨。
然而那冰风在就要贯穿他身体的时候融化了。痛苦的神情又回到亚伦脸上,史昂觉得哭笑不得,他居然还在犹豫。
他用苍白消瘦的手按住胸口,费力地站稳,“哼,你的仇恨就这点程度吗?还真是渺小。”
他傲慢地偏过脸,唇边闪烁着晶莹的殷红娇艳欲滴。
“你……你吐血了。”亚伦极力遏制住想去探视的冲动,可史昂听出他的声音在发抖。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他嘴角勾起一个撩人的笑,隐藏着微妙的嘲讽。
“你为什么不还手?!”
“以你这点实力,”带血的笑无比妖娆,“当我的对手,你还不够资格。”
少年的自尊真正地被激怒了,十几年来他就是凭这点骄傲和自尊坚忍着活下来,他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我会用我的实力打倒你!”
“很好,我给你一次机会。”史昂满意地笑,“只要你的拳能穿透我的水晶墙,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风雪铺天盖地地在上空盘旋,瞬间急遽成势不可挡的凌厉杀气,直冲向那晶莹的屏障。出他意料的是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他的拳轻而易举地穿入他毫无防备的身体。
当柔软温热的触感紧紧包围着他拳时,他痛苦地觉悟到,他上当了!
“对不起,虽然这样算不上补偿,权当我诚意不足的道歉吧。”依旧略带嘲讽的口吻,他的双眸却如此温柔,生命随着从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流逝,美丽的眸光因为涣散而凄迷。
他再次惊讶于他的美,即使是死亡都犹如含笑的天使。
他的目光望着他身后的雪山,那微笑仿佛无声的告别,或者还有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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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的时候躺正躺在屋里,他模模糊糊地看到桌上散乱着染满血的纱布,他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
少年为他端来温热的药汁,可他却偏过头去,他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照顾。
“等你伤好了,我还是要和你决一胜负,因为我要赢得堂堂正正。”
这种令人无法信服的理由,但却是不容推托的借口。史昂无奈地让他照顾自己。
“你叫我亚伦吧,自叔父死后很久没人这样叫我了。”少年温柔地看着他,眼睛里已没有一丝仇恨了。
没有什么能逃脱过他犀利的目光,除了一种感情,他曾经因它迷惑过。虽然那是很就以前了。
可他又意外地邂逅了。在这个坚韧的冰岛少年的眼中。
在亚伦精心的照料下,他的身体恢复地很快。而亚伦越来越像个孩子,他会依偎在他怀里和他说话,虽然史昂极不习惯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但是看到这却使亚伦那么满足,他也渐渐愿意习惯。亚伦非常聪明,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高原的所有风俗,遇到传统的节日他会给他从集市带回天珠,青稞酒,还有各种吉祥物,有庆典集会他就会强行带他去逛。
“就当满足我的虚荣心,让我的朋友们看看我和这么美的人在一起。”他的口气几乎是耍赖,史昂只有无奈地迁就他。
有他在,他真的不那么冷清了。可是使他不安的就是那孩子渐渐长大,他眼中模糊的情感却越来越模糊,史昂更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了。


这天亚伦终于十六岁了,在冰岛这是要加成人礼的年龄。所谓成人礼,就是男孩子可以喝酒,可以离家远游,也可以结婚了。
一早,亚伦的神色就有些与以往不同,他在欲言又止的尴尬中熬过了上午。
真是孩子,是因为成人礼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史昂轻笑。他默默给他准备了葡萄酒,在圣域的时候他就听说冰岛的成人仪式流行喝这个。
他为他斟上酒的时候他的脸红地几欲躲藏。
美酒是醉人的,好久没那样畅饮过,从黄昏到黑夜,他们就像忘年的朋友般喝酒聊天,不知不觉地忘记了一切,沉浸在简单的祝福和企望里。


他感觉到正躺在柔软的床单上,腹部紧窒的感觉,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渴望。身体最娇弱的敏感被湿润火烫的抚慰包围地密不透风。随着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出,暧昧的快感一波波扩散全身。头脑又笼罩在昏眩的白光里。
“啊……不…不要……啊……”他迷糊地呻吟着,柔媚的喘息是最煽情的音乐。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熟悉的感觉陡然使他心惊,他恍惚地睁开了美艳的眸子。
少年那被汗水浸湿的金色长发凌乱地缠绕在他曲线优美的双腿间,美丽苍白的面容深埋进他诱人的禁忌里,贪食着那引人堕落的美味。
“你……太无礼了!”他疾声厉色的呵斥,美艳的红眸却由于羞愧而愈加勾人魂魄。
仿佛在美梦中惊醒,亚伦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激动地充血的红唇微启,嘴角残留的罂粟花蜜在昏昧的灯火下闪烁着妖异的萤光。那双眼睛更是前所未有的恍惚迷乱。
“你……”他无法正视他这种迷情的目光,只好扭过脸去。
灯光在单调的墙上幽幽描下他清美的侧影。
“对不起,大人……”他明白他无法接受,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
“出去。”话音是真正的冷淡。
亚伦默默地退下,带着幽怨的眼神。爱,总那么折磨人。
一个人靠在床头,他的头脑彻底清醒了。
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那么无法面对。这不能怪亚伦,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况且作为男人他并没有侮辱他,那几乎可以算是一种虔诚的侍奉。可是他不愿意和他那么亲密地接触,为了……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理由。
他望着遥远的星河,还记得爱琴海的星空很低,好像在海面浮动,茉莉花的暗香,小夜曲的喃呢,都是三年前的记忆了,好像还在眼前。
离开的时候他抚摸着他海蓝的发丝,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从此是海角天涯。

◎◎◎◎◎◎◎◎◎◎◎◎◎◎◎◎◎◎◎

他的心被夜冻结了。酒的醇香化做虚无的夜风飘离了他的迷梦。他的头脑彻底清醒了。但他并不后悔,冰岛的男人不会用后悔来推托过错。他已经十六岁,懂得什么是爱了。从接触到他身躯的那一刻,他那不能自已的颤抖告诉他,他不可以再欺骗自己。
他爱上了他曾发誓用一生去憎恨的人。那仅仅凭一纸敕令就毁灭了他的家族的人。
他还记得儿时,他把他想像地比妖魔更恐怖。
他的高傲,冷酷,老辣。他绝妙的手段,他深邃的心机,叔父曾无数次地告诫他,所以他深感畏惧而早有防范。可是叔父唯一没有告诫他的就是这样铁血的人居然会拥有那般绝世的美貌,使他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不可挽救得深陷下去。
他的拳在他那妖娆的浅笑中颤抖,他的心已经不忠诚于复仇这单纯的主题。
冰岛人是恩怨分明的。但爱,却永远不能分明。
昨晚,他借着幽美的酒香,蒙昧的情感已经清晰。
他知道史昂醉了,虽然他用手勉强支持着额头,长长的睫毛却舒卷地垂下,优雅的弧度还留在嘴角,酒杯已经随着清悦的声响滑落地面。
没有人能免疫于那样魅人的醉态,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如何把持得住自己。
亚伦屏住呼吸,却更清楚得听到自己的心狂野地撞击着胸膛。当他用颤抖的手解开他的腰带,全身血气的上涌,他的脸烫得如同正被地狱的火焰灼烧。
尽管心中含着渎神般罪恶,他实在抵制不住那极致的诱惑。他大胆地用颤抖的唇抵住了他深藏的禁忌,勇敢把炙热的吻包围上去,极不熟练得怂恿着他的敏感,忘情地品尝着爱欲青涩的果实,贪婪地吮吸着前端断断续续渗出的蜜汁。灵魂沉浸在他无与伦比的美味里执迷不悟地不断坠落。
虽然他心底不齿于自己这样乘人之危的举措,但爱是永远没有过错的,至少,冰岛族人是这样认为。


当熄灭的灯火在空中弥留一缕幽蓝的曲线,窗外明朗的清晨在高原铺展。
亚伦的心已经了然无疑。昨夜他已经成人,他能为自己做出明确的决定。
爱和恨共存,他做出了和他父辈不同的选择。
他选择了爱。他不惜背叛了他的族人,他的国家,和他死去的叔父。
但他不后悔,冰岛族人能勇敢地去恨,也能勇敢地去爱。
即使那是被诅咒的爱!也义无返顾的追求。
即使犯罪也不乞求救赎!


他谨慎地敲了敲门,获得他的同意后才默默地走进去。
他的眼睛依旧美艳动人,但眼神却那么苍白而疲惫。他一夜没睡。
亚伦一阵揪心,可悲的是自己却贫乏于一句问候的话语。
史昂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窘样宽容地浅浅一笑,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他的声音平静一如以往。
“对不起,我昨天不该不问缘由地对你生气,更不该呵斥你出去。”
面对史昂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平静,亚伦局促地像个犯错的孩子,他深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史昂并不介意地继续说下去,略带责备的语气却是长辈的关切。
“但是即使这个年龄在冰岛已经成人,但你毕竟只有十六岁,怎么能……”他吃力地顿了顿,“你应该好好反省。”

…………

亚伦默默站在墙角仍没有回答。
要说的话其实并不多,史昂静静等他开口,哪怕只是一个轻声的“嗯。”
沉默良久,他颤抖地说了句自己都不相信的没头脑的话。
“我爱您。”
唐突地表白,用很小的声音,少年的脸却已经红地发烫。
史昂苦笑了一下,“你还不懂得什么是爱。”
“那么您懂吗?”亚伦突然股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
史昂愣住了,不是由于他的提问,而是他抬头瞬间的目光。和他记忆中遥远的片断不期而遇地吻合。

“他执意要背叛女神……还有……他恨您。”他记得他猛然抬起头,海蓝的眸中是他看不透的深情,连他敏锐的目光也要慌忙回避。

亚伦并没有察觉他的心不在焉,打断了他的玄想。
“恕我直言,您懂得的是权谋,心计,巧妙的手段,还有……”他不愿意再说下去。
“你叔父告诉你的。”声音沉了下来,却意外地柔和。
“是的,什么都瞒不过您。”
少年眼中是盲目的钦佩。
“原来我是那么可怕的人,”他似乎是自言自语,接着凄然一笑,“他的评价让人心寒,但很中肯。”
“那我的爱也让您心寒吗?”少年的问题紧追不舍。
“如果是你又会怎么样。”
“我仍旧会追求您!”
“不要这样冲动。”
足以冰冻一切热情的冷淡语调。
“我会追求您!除非你已有所爱的人。”少年却仍紧握契而不舍的执着。
“那么,我告诉你,”史昂优雅地轻笑,“你猜对了。”
僵持的空气在两人间裹足不前,许久亚伦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走进了一步。
“您骗我,您这样的人怎么会爱上别人!?”
“为什么我不能爱别人?”微妙的笑意从上扬的嘴角绽露,潜藏着嘲笑意味的狡黠话语:“难道你把我当成自恋了?”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亚伦诚惶诚恐,语无伦次地解释。
“那你的意思是?”史昂漫不经心地问,他知道他的情感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中了。
“我想知道……那么……您爱的人是……”虽然少年想强做镇静,可是话语却说不连贯。
史昂一边满意地看到亚伦深信不疑地落入自己的随口编来的谎话。一边又无奈于自己的冷酷,看来自己心肠硬得已没有挽救。
“想知道吗?”他挑衅地一笑
少年认真点头。
“是撒加。”他说得如此平静,仿佛是理所当然。他想这仅仅是搪塞的谎言,对他而言,说谎比说真话要冷静得多。
“什么?……是……!?”
“你不会说没听清吧。”
史昂不愿意再多说下去,一句简单的言语却把心底的隐秘触动,难道自己真的?这个世界上也有他无法透知的,他早已承认。但居然还有他无法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希腊——圣域
“您要在这里站多久,教皇大人?”空旷的大厅里,切近的声音也显得遥远。“案头积压的公文要我帮忙吗?”
撒加转过身,看不出吃惊,“加隆,你不该不禀报就进入这里。”
“嘻……我若是禀报就来不了这里了,你早就会立刻认真地埋头批公文,然后对我说请不要打扰你,”加隆恶质地一笑,“是不是这样,哥哥?”
“你的猜度是站不住脚的,”撒加转过头去望着殿外幽静的夜,“你不会仅仅来看我的吧,有什么事?”
“错!我就是来看你的,”加隆笑地诡异,“来看你发呆。”
“加隆!你……”撒加忍了忍,减缓了口气,“你是黄金战士怎么还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到双子宫说好吗?”
加隆恶意地想他白白眼睛,在大殿里磨蹭着闲逛。
“为什么到双子宫再说?这里环境这么好,想撵我走没那么容易。”加隆无赖地往庭柱上一靠,懒散地欣赏起巨壁上的油画。
那些都是历代教皇的画像。
“唉,不愧是教皇,每幅都那么威风。”
撒加不接他的话,很耐心地等他看完了自己觉得没趣就离开。
可加隆偏偏还要有耐心。更让撒加受不了的是他还有意无意地说着一些若有所指的话,使他苦于应付。

……

“嗯,在这么多人里好像他最美,是不是啊,哥哥?”
“谁?”撒加一愣。
“我们的前教皇大人呀。”加隆故意把调子拖得很长,以便狡猾得窥测撒加的表情。

……

撒加赶快把脸转向他视线之外,可也许是心理作用加隆的目光却好像无处不在。
“否则你刚才怎么会看得出神?!”看撒加没有回答加隆步步紧逼。
“谁……谁出神了?你不要胡说。”明显底气不足的反驳。
“连我进来你居然都没有发觉,这不像你啊。”
“你……不要乱猜,我其实只是在……”
“好了,哥哥,别找借口啦……你不希望你成为教皇以后就像他那么善于应变,也善于欺骗。”难得的很认真的话。
“你……不要这样说他。”
“虽然我现在仍然不喜欢他,也不希望你喜欢他。但这三年来我最清楚你的痛苦,因为我们是兄弟。”
“你……你在胡说什么……”撒加的脸已经火烫,话也语无伦次。
“我是在告诉你……他在帕米尔。”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撒加猛地抓住他的肩膀。
“哎呀,开始哥哥说什么来着。” 加隆突然狡猾地把话音一转,飞速换了语气。
“开始?我说了什么?”撒加一脸迷惑。
“有什么事情明天到双子宫再说,我没记错吧?我就不打扰啦,教皇大人。”

◎◎◎◎◎◎◎◎◎◎◎◎◎◎◎◎◎◎◎

他和他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史昂知道这种平衡维持不了多久。他越来越清晰察觉到亚伦眼中压抑的欲望。对此,他装作浑然不知。
少年的表白对他是没有说服力的。他记得自己也还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个黑发黑眸的少年红着脸对他说喜欢,他只觉得奇怪:我这样作弄你,你还喜欢我?
后来的战斗只剩他们两人。
两百多年他们各守自己的原则始终没有见面。
他也记得那场残酷的战斗,那个向来冷酷凶悍的天蝎座居然替他挡了一箭,他的血溅了他一身。倒下的时候他冲他轻松地笑笑,好像完成了一桩心事。
后来史昂明白了他是用他的血来作为表白。
不擅言辞的憨直的表白。
当时史昂流泪了。后来他将这定义为自己的幼稚。
那时他的心肠已经磨砺地又冷又硬。

感情是脆弱的,他从来对此不屑一顾。

他允许亚伦适度地拥抱自己。他完全有把握控制他的情绪。
他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如果史昂愿意,他可以轻易地摆布他。
而且他深知,亚伦爱他,但更怕他。
所以他一点也不用担心。
他把他留在身边是为了约束他。他知道以往的仇恨已经使他的心理变形了。他正逐渐地使他恢复少年应有的温柔。如果爱可以作为一种手段,他愿意一试。
曾经驾驭天下,也要承担天下。
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他都要担当起来。

窗外的天已经微明,他静静地呼吸着高原干冷的空气。
他感觉到一个熟悉的小宇宙。
三年了,怎么可能是他!?
当初他选择撒加很大程度上就是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冷静到冷酷,他也能牺牲,双树园一战他的果断连自己都不由惊叹。对王者而言,感情是最大的障碍。他必须要替他克服这个弱点。
他以前是想回避,但既然他找来了,那么他就不会愚蠢到再避而不见。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把头发扎好,走了出去。

他依旧那么英俊,显得比以前更加沉稳,眉宇间更是充满领袖的气质。
史昂满意地不为察觉地一笑。
他给他倒上茶,他看得出他的恭敬和不安。
“教皇……”他的声音带些沙哑,似乎他这段时间生活都很没规律。
史昂淡淡地笑,“我已经不是教皇了,你叫我名字吧。”
“这……”撒加有些犹豫,“不妥当吧。”
“你必须习惯,撒加,”他的目光很严肃却依旧美艳,“要记住你才是教皇,和你的责任。”
“是。”
撒加默默地回答。
“圣域怎么样了,我走的时候听说格陵兰岛出了内乱。”
“我已经处理妥当了。”
“据说尼斯兰海岸出现意外的海啸。”
“我已经派人去察看。”
“还有……”
“教皇!”他打断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不是来向您汇报的。”
“那么……”
史昂潋滟的红眸里是闪烁不定的笑意,“那么……是需要修复圣衣吗?”
“什么!?”他几乎以为他在开玩笑。
“除此以外,我不希望听到别的理由。”史昂缓缓地补充。
“我很抱歉,那晚我……”
“你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道歉?”
“啊?……这……”
“既然这样,我接受你的道歉,”史昂无声地笑。
这种绝对迷人的笑容让人心里徒然紧张。撒加摸不透史昂到底是怎么想的。和他说话总是要提起十二分的心思。沉着、冷静和敏捷的思维。
可接下来撒加却几乎认为是幻听。
他的声音温柔:“来者是客,如果圣域没有什么急事的话,就留几天吧。”
他突然间态度的改变使撒加不知道该怎样答应,但他感觉到自己完全处于被动中了。
他毕竟太年轻。史昂的心思总让他猜度不透。
他知道史昂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一心一意地治理圣域,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感情。因为史昂认成大事者必须放弃感情。但他居然留他住下,这使他心里涌起莫名的不安。

后来几天,撒加已经习惯了高原的生活。
史昂介绍了那个叫亚伦的少年给他认识。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撒加就看出那个陌生的孩子对史昂的特殊感情,但史昂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他只是简单地为他介绍。
可他看得出少年眼中的羡慕,甚至嫉妒。因为史昂信任自己吗?

那天的夜晚很冷,狂风在高原上空呼啸肆虐。

“大人,我要走了……”
“为什么?”
“他很爱您,他是个好人,我希望你们……”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屋子里突然灌进一阵冷风。
亚伦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史昂静静叹了一声,懒懒地靠在躺椅上。
手指轻轻拉上领口的系扣,繁复的衣衫松散地滑落,完全展露出优美的颈部和光洁的肩膀。
“大人您……”少年的目光散乱而慌张。
史昂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揶揄的笑。
“你明天就要走了,我知道你再不会回来……你不想吗?”
他微仰着头,灯光静静地在他颈部勾勒出完美的弧线。松开的衣衫半掩着如玉的胸膛,由黯金色的灯光痴情地爱抚着。
“您……为什么……”他的声音挣扎地痛苦不堪。
面对这无法抵制的诱惑,理智迅速萎靡。
亚伦知道自己完全堕落了,最后的坚持被欲望蚕食,他不顾一切地吻上了那片雪白。
史昂冷冷地一笑,默默闭起眼睛。

◎◎◎◎◎◎◎◎◎◎◎◎◎◎◎◎◎◎◎

撒加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大脑里所有的意识瞬间被洗劫一空,那不是愤怒和悲哀那种程度,他感到痛彻骨髓的绝望。
那就是三年中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冷漠,端庄,华丽的冰美人!?
震惊使他的思维全线崩溃,他咬紧牙决然离去。
史昂的心里一直在冷笑,他满意于自己的无情。哪怕自己心里的感受实在不比撒加好到哪里。
他不后悔。他知道以撒加不远万里寻来的执着,什么言语都不可能劝说得了他。他了解他,所以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对自己彻底绝望。
哪怕让他恨自己也好。
史昂默默闭上眼睛。
亚伦对史昂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知道史昂很不简单,他也知道他这样做一定另有目的。可他自己绝不是史昂的对手,面对这样极致的诱惑,他只有认命。
他的手在这遐想了无数次的身躯痴迷地摸索,吻在他细腻的肌肤上辗转摩梭。
他正陶醉在他迷人的身躯时,他感觉到他柔媚的唇贴近自己耳边。
他听到如兰的耳语。
他说:“对不起。”
然后亚伦流泪了。
史昂,这就是你的真心吗?
你不要向我道歉。从很早以前开始,无论你怎样欺骗我,我都不会介意……
夜默默地在窗前潜行。
孤独的,清冷的,高原的夜。
凛冽寒冷的夜风使撒加清醒了。
他还记得他的美,他的温柔。他强忍着手腕的伤痛轻轻地抚摸自己的面颊的样子。还有他清晨疲惫地无声地离去。
从此,他就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海角天涯,他日夜思念,都是教皇廷的孤寂的清灯。
他不能再次失去他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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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凌晨时分,窗边的灯火已经昏昧,黯淡的摇曳着即将熄灭的微光。
史昂寂寂地依在案边喝酒。唇边带起一个凄凉的笑。明艳的美眸里尽是无奈。
他看得出他有些醉了,两颊浮着娇媚的红晕。事实上像他这种喝法再好的酒量也支持不住。
撒加痛苦地皱了皱眉。他的脸色则苍白地可怕。
他默然推门进去,一言不发地夺过他手中的酒壶。
他看得出史昂的吃惊。
“你是故意的。”他说,他的冷静已经和史昂很相似了。
“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欺骗自己那就太不明智了。”他心不在焉地瞟了他一眼,又自说自话地摆弄摆弄着手中的酒杯。
“那你为什么这样喝酒?”他的话音里是难言的心痛。
“哼,都被你看到了。刚才是……”他有点为难地顿了顿,然后很不在乎地一笑,“现在又烂醉如泥……”
“你可别学我……我反正是无官一身轻,想怎么样都可以……你可不行……”他半开玩笑地说,颓废的目光更加勾人。
“史昂……你……不要这样……”
“不要什么?呵……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那美艳绝伦的红眸闪烁着促狭的笑……
“你不会把我拿回圣域惩处吧……喝酒又不犯罪……”他忍住笑意,扮着一脸无辜。
撒加叹了口气,和一个喝醉的人说什么都没用。

史昂扶着桌案,得意地打量着他。
“史昂……我还是给你倒杯热茶吧……”
“我没事……”他把他推开,“你真好心就把酒壶还给我……”
史昂笑得狡黠,他要让撒加讨厌自己,这样他才会彻底死心。
“你……你怎么醉地这样……”撒加皱紧眉头。
“你赶回来做什么?不就是专程来看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他笑得咳嗽起来。
史昂满意地看着撒加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他稳了稳神又漫不经心地去拿那个酒壶。却不料手臂被撒加一把擒住。
“做什么!放手!”他不满地嘟囔,唇上的酒香格外诱人。
“给你醒醒酒!”他压低声音说道。
本来就站立不稳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他抱起,又被重重的力量压在床上。
他感觉到他越来越浓重的呼吸,紧张地挣扎起来。
无奈身躯被酒麻醉地柔软无力,头脑也昏昏沉沉。才一会儿,史昂已经精疲力竭。
“不要这样……放开……”他只有怀着微杳的希望乞求他放过自己。
聪明了一世,他不知道这样说有多愚蠢,这样娇媚的示弱反而更是挑逗人深处的欲望。
他得到的回答是仿佛要把他吞食的吻,侵略性地撬开了他紧闭的唇,灵舌闯入了他的口中如饥似渴地吮吸着他甘甜的滋味。他柔媚的舌避无可避,被迫和他的缱绻缠绕在一起,喉中发出怜人的呜咽声。
那是无法再忍耐的渴望,撒加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摩挲着他柔韧滑腻的肌肤。
从白皙均实的胸脯到纤柔的细腰,再到柔软细致的小腹,他尽情享受他惹人爱怜的温热。
撒加的手慢慢地下滑,当火热的手掌包裹住那粉雕玉琢的娇嫩时,他感觉到他再次挣扎了起来。
“放……放手……”他的脸羞愧得发烫,美艳的眸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凌人的气势。
撒加知道他是在求自己。他示弱的样子让他心动不已。
他安慰地吻上那动人的眸子,然后,暗暗地更加用力收拢手指。
“嗯……”史昂的腰微弱地颤抖摆动着,口中抑制不住地轻哼出声。
看着美人激动的反应,他邪邪地一笑,开始揉搓那里薄薄的脆弱的皮肤,浑然不觉自己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他感觉到史昂的喘息急促起来,纤柔的腰也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更剧烈地颤动。
“不要再……啊……”声音已经走调,史昂知道自己被逼上了极限,无助地紧闭起双眼。
他可人的娇嫩在激动地抽搐后柔弱地躺在他手心。
他的手指已经湿润,他小心地探入他最隐秘的深处。当他内壁炙热的嫩肉紧紧包裹住它们时,他抑制住强烈的渴求,慢慢地搅动起来,逐渐往更深处插入。
史昂难受地摆动着身体,然而越挣扎只让他进入地越深。他认命地随他摆布了。
矜持的边缘已经被打破,他深吸一口气,进入了那思念了三年的身躯。闭起眼睛尽情享受着被那美妙身体紧紧包围的幸福感受。然后彻底颠覆美人最后的坚持。
身体最深处隐秘的敏感再次被别人的激情不断地冲撞,爱欲迅速地上涌,又一波波扩散全身,史昂只觉的肢体酥麻不堪,娇弱的呻吟在口中抑制不住地流溢出来。
“舒服吗?”他扳过他姣美的脸,低沉的声音充满诱人的磁性。
娇艳的红眸,目光湿润而涣散,咬紧薄唇轻轻“嗯”了一声,又倔强地扭过脸去。
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撒加喜爱地把他拥入怀抱。

天已经微明,撒加爱怜地抚摸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儿。
他苍劲的手指插入他柔密的长发里抚弄着。
怀里的人轻轻地动了动。
“你醒了。”他温柔地问。
“嗯……你怎么……没睡?”
“你想在清晨再离开吗。”他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再离开半步。”
“撒加……可是……”
“你既然信任我,可以把世界交托给我,那为什么不能把自己也交托给我呢?最终你还是不相信我。”
“感情会妨碍……”
“那是你做不到吧,两处都能顾及的确不容易。但是我做得到,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做得比你好么。”
“可是……”
“如果你真认为我连照顾好你都没有能力,那么我更没有能力管理好这个世界。既然如此,我把教皇的权杖交还给你,你还是把这重任另外交给你信得过的人吧!”
“不要这样!……撒加。”
他看到他急了,然后狡猾地托起他的脸,认真地说,“跟我回希腊……”
“这……”史昂有些犹豫……
“不愿意么……那么圣域……”
“好吧……我跟你回去……你别那么孩子气……”
撒加满意地一笑,我孩子气吗?如果这样才能把握住你。他知道他难于驯服的高傲终于听从自己了。
史昂,相信我,我会让你从此无忧无虑地享受幸福的生命。他在心中重重承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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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之城(番外)

by:云渡故人

初晓的夜色如小酌微醉斜依窗棱,晨风浅吟低唱般徘徊在柔软的垂花帘边。六月的清晨,夹带着初暑的寒意。

床头深垂着天蓝的纱绒,镂饰着米色的细碎洒花,像雾一样若隐若现地浮沉风中,扑打着他蒙胧的睡意。
如今他才体会到只有属于红尘的人生,才能拥有如此温馨荡漾的早晨。
已经迟到了吗?
但是幸好,还不算太晚。
他微微一笑。

手里是比纱绒更温柔,比丝绸更光滑的感觉使他陶醉,他发现自己居然一整夜都握着他的手,紧紧地不放开。

放开了也就失去了……
至少在睡梦里,他那么认为。

他是在害怕什么吗?
可他这一生从来没害怕过什么。连背叛神明都不再犹豫,连堕入地狱都不再迷茫的他还怕什么?
但是,史昂。他的确曾经怕过他。
这个他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的人,这个曾经摆布过整个世界,也摆布过自己的人。
没有人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有人能猜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但确实害怕过,曾经在他身边自己就会莫名地感到不安。尤其是他那惊心动魄的美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本能得想回避那极其危险的诱惑,但又更加迫切地渴望接近。甚至堕入不怕自我毁灭的深渊。

可能吧,也只有他才敢去爱这样的人。必须抱着彻底毁灭自己的勇气才能接近他。

往事牵连着一些杂乱的想法接踵而来,撒加已睡意全无了。
他用手臂半支着侧过身,凝视着他那仍熟睡着的美貌。没有什么能改变这永不凋零的美……
这一生他所要珍爱和守护的一切…………

他轻轻翻出床头柜子里的几份公文,浓浓盖了几重印,又被仔细地层层封起来。
文件页数不多,却是写在很厚的纸张上,用一种古老的叙述方式,像哑谜一样排列着文字。

亚斯特兰图——以前亚伦跟他说起过。
他说,那里是个热衷于暗杀和宫廷政变的王国。那里的空气是栽培野心的土壤,充斥着黑暗和混乱,难怪史昂当年要敕令肃清,但他做得过分了。亚伦依旧这样评价,无论他多爱他,他仍旧会公允地述说。
他是个很不简单的少年,在情感上居然都能这样理智,撒加默默地想。
亚伦接着忧郁的说,“但是十多年过去后,当初被教皇的铁腕所压制的野心已经开始抬头,五年前,我作为亚斯特兰图王朝唯一的后裔收到他们的邀请,成为他们名誉上的国王,当然事实上是傀儡。但我想你也意识到了,那危机四伏的前兆。”他低下头,“是我的疏忽,当时为了复仇我居然没有多在意……”

“你那时还是个孩子,知道了也无能为力,那不是你的错。”撒加在他旁边坐下,望着那边无垠的草原。
“总之,你要小心,他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我看得出你这个人太重道义,这样和他们对阵会寸步难行。”
“我有分寸。感谢你的忠告。”
“不用客气,”亚伦轻叹一声,“你也要保重,为了他……”
说完他垂下眼帘,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却又腼腆地闭了口。

亚伦,他还保留着数千年前古老的发式,用几支宝绿的卡子松松地固定着垂到膝部的长发,微卷曲的发在高原的阳光下散发着异常柔和的金色光泽。
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更可贵的是那眼神又那么随和温柔,虽然受过很多苦,却好像仍旧没什么可怨恨似的。

他说,这是命。
撒加在心里默默叹息,那么温柔善良的少年,史昂是对不起他的……
都说亚斯特兰图的族人暴虐险恶,可这个亚伦,确实是个例外。

“你还会想念他吗?”
“会的,我会一直想念着他……”

亚伦,像在荆棘丛中生长出的百合,依旧那样纯洁地温柔地爱着。
他太傻了吗?想起他的时候总会让他觉得有些忧伤……

公文翻到第几页了?撒加收回飘远的心思。
轻柔的纱绒上已经落着些斑驳的阳光了,他一行行仔细地批阅着。蓝色的墨水流畅地淌入纸上秀逸的字体上。
什么时候把朱批换成蓝批了,史昂似乎也没过问。他把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他了。可是他还是担心着,担心了两百多年,一下子什么都不过问他是很难做到的。

撒加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儿,却不料正遇上那双迷人心魄的美艳眸子,含着初睡醒清澈的目光正静悄悄地看着他。想问什么,又不方便问的可爱样子。

他笑了一下,忍不住将手指插进他柔软的秀发里轻柔地抚弄,然后贴近他耳边低声细语:“多睡会儿,还早呢……”
“有什么事很麻烦吗?”漂亮的眼睛不安地望着他手里的那叠纸。
“没事。”他安慰似的亲了亲他的面颊,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唇。那殷红的引诱,一旦触到它的柔软和魅惑,他恐怕又要不能自己地深陷进去,忘我地品尝他鲜嫩的滋味。
他忍住了,现在绝对不可以,他还有很多公务要做。

“没事……安心睡吧……”他重复着说,又帮他拉过毯子盖好他光洁的肩膀,初夏的风还是有点凉的。
史昂狐疑地看着他,仍不肯睡去,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手上的那叠纸。

果然……撒加促狭地笑了笑,“想看吗?那我念给你听吧……”
史昂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撒加努力收住笑,装出一本正经地样子开始念:“6月7日晚,贝里克大街上的电路被切断,造成雅典西南部长时间停电,目前估计是由于有人盗窃电缆铜丝……家住奥拉尼海港附近的安娜贝丽夫人几年来好心地收养了许多受伤或流浪的小动物……”
念到一半撒加偷偷瞥了一眼史昂。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满眼的迷惑。
“这……这是……”
“雅典昨天的晚报……”撒加是一副理所当然没事的样子。
“那么……后面那张呢?”很不甘心的眼神,是可爱到极致的表情。
撒加忍住笑,“后面的……那是广告版……你也要听?”
史昂还是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像要逼出些话来,实话。

如果是以前撒加早就老实地和盘托出了,被那种透视一切的美艳目光凝视着,怎么样也会紧张的回避,然后什么都别想隐瞒了。
可现在他却可以从容不迫地面对他迷人的凝视,这是否是说明了他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了?
那么幸福地属于自己的所爱?

“好吧,你要听我就念吧。”撒加轻松地说,“对了,还有娱乐版呢,你要听吗?”
“你……放着正事不处理……看这些无聊的东西……”
“不是跟你说没事么?”
“好……是我多事行了吧!”他懒洋洋地掠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睡了。

撒加轻轻翻过后面几页,继续批阅着公文,晨风荡漾……
史昂,你太累了……我只希望从此以后你能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他在心里默默承诺,这一生,让你幸福。

太阳已经把花园围栏照得耀眼的雪白,寝殿里帘幕深深,床头的纱绒蒙胧地飘舞着像睡美人甜蜜的梦。

来自海边的风轻轻飘过,带着绿荫浓郁的清新气息。他觉得有点热,虽然撒加细心地帮他把窗上的竹帘挑落,但初夏的暑气仍扰人酣梦。他睡意蒙胧地把毯子稍摞开一角,吹些许清凉的海风,却不小心露出一片诱人的萤白肌肤,阳光从侧面悄悄溜进来,恣意爱抚着他光洁如玉的肩膀。

“老师……”一个静悄悄的声音在纱绒外响起,史昂恍惚地睁开迷离的美目。隔着纱丽看清了来人,他的脸微微泛红,但声音仍旧稳重。
“穆,你来了……你等一下。”
穆很有礼貌地等在外面,隔着数级台阶和几重纱丽。

虽然和撒加的关系穆早就知道了,但一旦要面对他,史昂仍觉得有点羞涩。更何况自己现在这个尴尬的样子,想到昨晚十指交合的缠绵悱恻,身上还留着欢爱和激情的痕迹……实在让他有些难堪。

他披上晨衫下了床,让柔软的羽罗掩上雪白修长的腿,然后用雨青色的玛瑙带围上纤细柔韧的腰,初夏薄薄的衣料隐隐松松地勾勒着他优美的身线,他坐到镜子前梳着浓密柔滑的长发,“穆,进来吧。”

穆安静地走进去,有点拘束地站在不远的地方犹豫不前。
晨曦中老师的背影唯美得像红尘的痴恋,他梳着头发,诱人的身躯和优雅的动作,无论谁都情不自禁地心头紧张。

“怎么了?穆?随便坐吧,像在帕米尔时一样……”史昂随意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有好些根华丽的缎带和一把镶嵌着金纹的楠木梳子。这些他从没有注意的细节,可撒加却体贴地替他安排好,他猜得到那些发带都是他精心为他挑选的。
史昂想起在他还有着冲动性情和单纯思想的年华,他常用根粗糙的布带子随便地扎起他那头美丽的秀发,俊美的容颜也常在训练中弄得伤痕累累,他那惊人的美从来没有被爱惜过,包括他自己。
可是现在当他在那些华丽的缎带里挑出根觉得适合自己的细细扎好,再拿起楠木梳子留心地梳理两鬓垂落的碎发,他的美被人那么疼爱地呵护着,再也不允许他自己随意作践。有什么办法呢?史昂承认在那年他被因悲愤而失去理智的他抱进这座大殿时他已经属于他了,虽然那一夜后他去了帕米尔,但他心里已经认命了。所以后来他才跟他回希腊。他爱他吗?史昂也说不清楚,他一直把他当孩子看。但这有关系吗?只要世界上有这么个人真心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疲惫不堪的心,这辈子,他就知足了。
曾经支配过整个世界的人,他的要求其实就这么点而已。
爱情是什么?那不是他冷酷的智慧能解释的,认真地思考却觉得自己又像在玩弄权谋时那样冷静得可怕,自己真是冷酷得无可救药。
但史昂希望尝试着去爱他。他会在他埋头批写公文时替他倒杯柠檬茶,他劳累的时候他会陪他到海边散步,甚至他会主动献上他的吻,不再是吻他的额头。

花俏撩人的鬓发贴着他的脸颊,即使他正在发呆,镜子里仍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明艳美貌。

“老师……您怎么了?”穆有点不安的问。
“对不起,穆,”他的脸居然泛起红云,“刚才有点走神……有事吗?”
“老师,您昨天让我今早来的。”
“噢……”他这才想起来,以前他从没出过这种丢人的差错,“我居然忘了,还起那么迟……嗯,你知道亚斯特兰图吗?”
“知道,现在似乎颇为棘手,但请不要担心。”
“我明白势力而言取胜是轻而易举,但我不想再牵连无辜的人,当初的一纸敕那里就成为废墟焦土……权力这种东西太可怕了……”楠木梳子的修齿扎进他白皙的手里印出暗红的颜色。
“那不能怪您,在那种情况下,没有牺牲就没有将来。”
“告诉我现在那里的情况。”
“请您不要担心,撒加他能处理好。”
“撒加他有浓烈的人性,过分看重道义,但在权谋面前道义会成为绊脚石。”
“那……您的意思是……”
“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我,”他嘴角勾起个冷艳的笑,“穆,你不会不听我的话吧。”
“那……我就说吧……”穆犹豫着开口,“亚斯特兰图在四天前建立了新王国,因为王室已经没落,那些所谓王室成员都是野心家海盗和巫术师,和亚斯特兰图原王室有偏僻的血缘关系,但这种说法未经证实……唯一是真正王室后裔的是一个传闻很出色的美少年……
“亚伦。”他打断了他的话,脸色虽不见紧张,却是严肃而低沉,“他……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您知道他?”
“我知道他以高贵王储身份是不屑与那班乌合之众为伍。”
“可他现在已经成为他们名誉的国王。”
“名誉国王……”他深思着,“他说过他要解决那里的问题,但他毕竟太年轻,我担心……他很可能……不,是肯定中圈套了。”

说罢沉默了一会儿,史昂缓缓抬起手摞开窗帘,耀眼的阳光如倾泻般流入大殿。烈日照得玻璃窗雪亮一片,他的声音却严肃而冷淡:“穆,你就知道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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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银色的液体斟在陶瓷杯里,花青色的瓷器烧制出玉的光泽,东方特有的青瓷,听童虎说这还是官窑烧制的贡品。但史昂觉得在希腊好像也派不上什么用,只是件希罕的摆设罢了。
用这个斟酒?是什么味道呢?
史昂喝着酒,才却觉得贵族式的高脚杯太显小,原来用这种摆设用来饮酒居然那么痛快。
他走到寝殿里,随手把月牙瓶里凋败的玫瑰扔了,换上带着露珠的金合欢。把头发擦干,让刚洗完澡的身躯庸懒地靠在软椅里,端着酒杯,红琉色的眼眸盛满醉意,他仰着头漫无目标地望着寝殿的穹顶上遍布着珠光宝气的吊灯。
“亚斯特兰图……亚伦……战争……叛变……”他一个个数过这些熟悉的名词,那是他摆弄过的棋局。他敢说如果再交给他办他必定能玩得更出色。呵,真好笑,说到谋略和手腕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呢?
可撒加却用几句话把他唬弄过去了。他说是晨报。
为什么呢?他说是什么他当时就相信了。其实撒加也没错,他现在有什么理由去过问教皇的事务呢,理论起来还是他自己越权了,他不该问的。

史昂满饮了口酒,烈酒灼烫着柔软的唇泛着娇艳欲滴的色泽。
他精致的下巴就这样被人勾起来,醉意迷离的红眸还没有看清来人,微启的红唇已经把他出卖了,把他所有的诱人滋味都献给了那个人。手中的酒杯也被他轻轻摘去。
热情的拥吻使史昂透不过气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后倾,可纤细的腰却被轻易地牢牢锁住,使他无路可退。
每次只要这样开始他就没有余地的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他。可是现在他居然固执地挣脱他的怀抱。

“撒加,公务都处理完了么?”他微喘着气,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好。
撒加浪漫地回报一笑,“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亚斯特兰图的事。”
“是穆告诉你的?”
“你说呢?”
“你在质问我吗?为早上的事?”
“我像吗?”史昂重新坐回到椅子里,宽大的睡袍拖到地上:“你让我失望了。”
“因为我故意隐瞒你?”
“我有那么小器?”他冷笑,“早上你掩饰地很好,但你居然忽略了穆,我只要稍费言辞就能从他那里套到我要知道的东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办事那么大意是我不希望的。”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我失望。”
“当然,如果你认为在公务上必要隐瞒我也无可指责,我只会为此感到欣慰。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在处事上犯任何疏漏。”娇美的唇吐出冰冷刺骨的语句,深红色的长袍掩隐着雪白的手臂和脖颈,流露出咄咄逼人的妖媚。

没有了教皇的高傲身份,也就没有了严谨戒令的束缚。端庄持重的外套褪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妖娆都绽放出来,一笑一颦都诱惑着人最深处的渴求。

撒加感到自己就是这样被他牵引着按着他的要求成为他所希望的教皇。表面上是他得到了他,可在思想上自己就这样被他牢牢控制住了。他是故意迷惑自己的么?那么为了他的目的,他也会这样去迷惑别人吗?就像……亚伦。

撒加沉默地看着他,史昂的嘴角微微的上翘着傲气而狡黠的轻笑着。

“你仍旧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什么意思?”
“不……”撒加迟疑着,凝视他那撩人的红眸,“唯一不同的是……你变的比以前更美艳了。”
“那又怎样?”史昂故意挑衅地抬起迷人的面庞。
“在你心里,你只希望我为你治理圣域,你根本……”撒加突然想到从开始到现在史昂从来没说过一个爱字。
“我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妥吗?”他的笑依旧妩媚,说的话还是冰冷,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居然还用理所当然的语气。
撒加心烦意乱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浓的酒性。“史昂,你喜欢喝烈酒?”
“这是最适合我的味道,”他挑逗地笑着,“你如果不能接受,柜子里还有香槟和饮料。”
“这种烈酒的滋味十三年里我已经尝惯了,”撒加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史昂,你知道吗?独自饮酒的痛苦,那时我一直悔恨着我居然杀害了你。”
“你会那么想就说明你还很天真,不要再说这些幼稚的话来引我笑了。”
“你真是……”撒加沉默了,‘冷酷’这两个字终究没有吐出来,他走过去扳起史昂的脸,那双妖媚的红眸却傲然地直视着他,撒加皱了皱眉头:“你真是美艳……男人不该有的美艳……”
撒加清楚感觉到,就是他的美艳像烈火般灼烧着他,无法压抑的爱欲。可心里却每每寒得彻骨。
“那你怕吗?”他笑了。“还是很厌恶呢?”
“那个时候每当你不戴面具,喝酒或者思考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在思索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甚至是可怕的事。”
“哼,可怕的事?是指我的计划吗?”
“你已经成功了。”
“我也不愿意那样,但那是我计划不可逾越的关键一步。”
“关键的一步……”撒加苦笑,“包括你自己的死在内?”
“没错。”他居然微笑着述说自己的死亡。
“原来……为了你的目的你可以……”他咬住嘴唇。
其实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他还是那么喜欢。可他却又硬生生地吐出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话。

“如果有人能达到你的目的,你也会把这微笑给他吗?”
“什么!”史昂猛地站了起来,手狠狠地垂在扶手上。
“你那么聪明还不明白吗?史昂?”说这句话时分明他自己比谁都痛苦,可还要笑着说出来。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我明白……你把我当成了怎样的人。”他几乎是咬紧牙关说的,然后气愤地甩开沙丽的帷幔,本来就胡乱束上的系带松散开来,丝绸的睡袍顺着他光滑的肌肤滑落,袒露出胸前大片诱人的雪白。
史昂并没有急忙系好,就随便那样袒露着,反正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羞怯,更何况他不是也没把自己当成怎么端庄的人。

撒加没有再说话了,他看他的胸脯急速地起伏着,他的身体在发抖。看来他是真的非常生气了。
他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失态。

“撒加……”他冷着脸说,眼中的妖娆气息全无,“如果别人这样说我也许会觉得很好笑……你……”他的脸色很难看,他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撒加注意到他胸口那枚小巧的十字架。不是让他别戴那个了吗,看着都让人心疼。可他又固执地把它戴上了,他在为谁祈祷呢?他有什么心事吗?
不管他爱不爱自己,他为的都是这个世界。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好好得疼爱他吗?怎么现在有惹他那么生气。自己怎么还是像个孩子似的?
他看得出,刚才的话他是那么震惊而气愤,他几乎感到他会立刻决然离去。
他怎么能这样说他呢?明明是气话还要说出口……道歉吧……但道歉有用吗……

“对不起。”撒加已经不敢随便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没有理由吗?”史昂带刺的问题却直扎进他心底。
“还在生气?”
“生气?不要把我当蛮不讲理的人……”
“是我不讲理……说这样的气话……”他忧郁地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庞上落下清丽的影子。
“和我讲理的人会发疯的……就像童虎。”他自嘲的说,“他早在两百年前就觉悟到我是不可理喻的。”
“只要有你的美就足够了。”他凄然笑道,“其实……我只想唯美地爱着你……”
“我也知道……作为……爱人,”他为难地吐出这个词,“我说的话过分,我还是改不了居高临下的口吻,但我确实说的是实话。”
“那很像你,不会讲那些虚伪的情话。矫揉造作的爱情毫无意义。”
“但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会很无趣。”
“我不觉得。”
“是吗?那我接下来就要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关于亚斯特兰图的事?”
“非要在休息时间讨论这些枯燥的事?”
“你工作的时间我不会打扰你,”史昂伸手系着胸口的衣带,“所以只有现在说了。”
“好吧,”他狡诈地一笑,“那要看你怎么让我高兴说了。”
“呃?”

他握住他的手,轻巧地拨开他的手指,刚系上的衣襟再次翩然滑落。
“你……”史昂羞忿地回头盯他一眼,想挣扎可他有力的手臂早紧紧地扣住了他最柔弱的腰。
他的唇旋即摩挲着他白皙的脖颈,他抚摸他的手掌也滑过了他的腰线,史昂感到自己的面颊开始发烫,“不……现在不行……”声音却已紧张地颤抖。
“为什么?难道你也有什么顾忌?”撒加作弄似的轻啜他的耳廓。
“你……”他红着脸小声抱怨,“什么时候学得那么坏。”
“和你在一起能不学坏吗?”
“哼……”他刚想不甘示弱回敬他话,却冷不防被他抱了起来,“放下我!”他抗议着他那不管他意见自作主张的做法。
撒加迷人地一笑,“你不是急于知道我怎么处理亚斯特兰图的事吗?到里面我就慢慢告诉你。除非……你不想听?”
“这……好吧。”他无可奈何地妥协,闭着眼睛随他把他抱进那熟悉的缠绵的温柔乡里。
殿外月色如霜,寝殿的灯火熄灭了,初夏的夜还很漫长。

月华似水,蜿蜒地流动于展转回旋的石栏云阶间。

烟雾散尽了,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多情的夜晚。深红罗曼蒙上神殿憧憧的灯火,薄纱般的窗,隐隐约约合拢蒙胧的时光。

金合欢吐出氤氲的香雾,美人蕉收拢娇羞的笑厣。
他托着他尖削雪白的下巴,如缕青丝从指间不留痕迹地姗姗滑过。

世间最甜蜜的爱语比起他的谎言都显得庸俗了。
优雅的笑容像一个浪漫的誓言,痴情的眼神像一望无际的蔚蓝深海。

他巧妙地避过那不知所措的深红眼眸,紧紧擒住那唇间绽露的湿润的玫瑰色,把那怀疑和质询封在浓情蜜爱的深渊。

“撒加……”他半闭着眼睛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别过脸,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几束银蓝色的发在他俯下身时倏然垂落,掩上他眸中深深的笑意:“这不能怪我,我没想到……原来……你那么好骗……”
“你……”史昂咬住薄唇,说不清是不是生气了,但他不愿做为此无谓的争执。低下头,明艳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缎枕上金色的绣花,出乎意料地平静的提问:“亚斯特兰图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撒加愣了一下。
这不奇怪。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史昂,他要抓牢的都是问题的要害。这样讲来,他实在不是个浪漫的人。
如果换成以前,撒加心里必定是冰凉一片。可他惊讶自己现在居然已经渐渐习惯史昂这种让人不敢恭维的冷静。
撒加故意不满地叹了声,轻描淡写地一挑修眉,“我有必要事事向你禀报么?”
史昂的眉心微微跳动了一下,“你的确有足够的理由不回答我的提问,但是……”
“但是,我刚才说过,我可以告诉你亚斯特兰图的事……”他接过他的话,迷人的笑意在他嘴角绽放,他悄悄地伸手解开他的发带,“还有……你忘了吗?”
“什么?”
“我刚才也说过……你怎么让我高兴说了……”他暧昧地笑了笑,扳过他的脸。

锦色的缎带松落下来,他浓密的青丝霎时铺洒在床头。
史昂感到他有力的手臂紧紧匝住了自己的腰,突然失重的身躯在他怀中倾斜下沉。
当裸露的肌肤摩梭着缎面的床单上凹凸不平的绣纹。他咬了咬唇,偏过脸去。
又这样地被他压在身下,心里就是不甘。

史昂冷酷,帝王的冷酷。他也妖媚,冷酷的妖媚。那不寻常的气质可以使所有人对他都战战兢兢,可为什么唯独面对撒加,他却处处被动。

他感到他的重量渐渐压向自己。
他灼热的胸膛均实健美,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可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在那种恐惧和羞怯里,潜藏着暧昧的期待。
可他骗不了自己。
月光迷恋地停留在半透明的罗曼上,他闭起眼睛任他摆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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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时钟单调地重复了几个轮回,殿外的夏虫也什么时候停止了鸣叫,夜开始有点冷了。

高潮的余韵使他的眼神恍惚迷离。努力定了定神,他勉强地半侧起酥软的身子,随意地披了件柔软的纱衣,他轻轻揭开一层罗曼走了出去。

湿润的鬓发卷曲着紧贴他染着胭脂色的面颊,曲线优美的腿上斑驳的痕迹,在暗夜里吐着妖艳的诱惑。温热的手指触到冰冷的玻璃酒瓶的不适,但他还是把它拿了起来,然后走回床边。嘲讽地对自己笑了笑,然后习惯性地自斟自饮。

“别喝酒,现在喝酒对身体不好。”他不知什么时候撒加已经醒了,原来他的睡眠和自己一样轻吗?
但他还是执意得斟满了一杯,碰了碰唇,却没有喝又放下了。

撒加感觉到他的身体尚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撒加看出至少他心里有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了。
“史昂,不是我有意想隐瞒你什么,我很希望我能给真正给你带来平静安逸地生活,所以,不要再过问那些复杂的事好吗?”

他重新躺下,静静地看着他说:“我不是放不下权力,既然我把这个世界交付给你管理时我就不打算再过问。但这件事关系到…亚伦……我亏欠他的太多了”

“你一直都心怀内疚。”他欠起身,温柔地拢住他的肩膀。
“是我造成了他一生的不幸。我不希望他再出什么事。”
“我已经让修罗去亚斯特兰图暗中调查。不久就有结果,你放心吧。”
“那就好,但是情况恐怕更复杂,他无疑是成了傀儡,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还有别的势力涉足其中。”
“别的势力?你想得太多了!”
他轻轻摇头:“别忘了,冰岛的西北侧就是阿斯哥鲁特,他们的教主名叫加鲁德禄。十三年前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在十三年前?”
“是的,”他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曾经想尽力忘记的东西。

◎◎◎◎◎◎◎◎◎◎◎◎◎◎◎◎◎◎◎

“陛下,您的头发是天生的色泽吗?”美丽的冰岛少女挽起亚伦过膝的金发,用一玫翠绿的卡子固定住。
“天生的……艾瑟雅,你知道么?就像宿命一样,改变不了的颜色。”他回答着,也没有看镜子,只是无聊地拨弄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什么使您那样沮丧呢?亲爱的陛下。”叫做艾瑟雅的少女放下梳子,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影子:“如果我能拥有像您那样美丽的头发,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他温柔地说,“傻姑娘,美丽未必能带来幸福。”
“但也许能带来爱情。”少女菀尔一笑,“我说得对吗?陛下?”
“可是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呢?或者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他站起来,走到钢琴边。掀开黑色的琴盖,苍白的手指随意地在琴键上翻过一串忧伤的音符。
隔着几级台阶,艾瑟雅哑然失落地站在原地,风吹动她的裙摆寂寞地起舞。

美丽的陛下,您爱的人是谁呢?
艾瑟雅,你知道吗?
我爱的那个人,就连整个世界,在他面前都显得丑陋。
可是,在我遇见他之前。
他早已爱上了别人……
可我就是忘不了他的美……任凭年复一年……
如果……如果相逢略早,他会爱我吗?
你说呢?艾瑟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门被突然推开。大量耀眼的光线射进昏暗的大殿。
“陛下,马车准备好了,请立刻动身。”粗鲁的声音把悠扬的钢琴乐不客气地切断。
亚伦不耐烦得停下,说话的声音却很轻:“班克罗特将军,你失礼了。”
“那可真是对不起。”班克罗特鲁莽地抬起一张黑脸,话里毫无道歉的诚意反而加重了语气,“请立刻动身,加鲁德路教主大人可是尊贵的人,您不能让他等您!那也是太失礼了。”
“你去不就可以了吗?”
“虽然我是亚斯特兰图的复国元勋,但您是陛下。您要知道只有借助教主大人的帮助我们才能报仇雪耻。推翻圣域专制的统治,将南方阳光灿烂的草原划入我们的疆土。”
“你就不能让冰岛的子民过几年平静的生活么?”
“您太懦弱了!现今史昂退位,圣域的新教皇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居然畏缩不前!我真替亚斯特蓝图的贵族羞耻!”
“你小看撒加了,将军,记住我今天的话吧,你将来必定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哼哼,只要史昂不在位,我班克罗特还会怕谁!”
“那么说,你终究还是怕他。”
“废话少说,请动身吧!陛下!”班克罗特一把甩上大门,几个侍卫慌慌张张地看着他远去。

“陛下,感谢您给于我这个荣幸。”
亚伦打量着面前高瘦的男子,有些年纪了。头发很稀疏,浅灰色的,且额前一丝不留地全梳到脑后,使他的额头奇怪地突兀,这样的一张脸上又画着一个狭长的鹰钩鼻,两只深陷的倒挂的眼睛和浓密到粗犷的眉毛。
他的样貌使亚伦不由自主地警惕和不信任。
他身后跪着个年轻男子,叫洛基。也是灰色的头发,狭长的眼睛,英俊而阴险。
他和教主都是穿着华丽的服饰。
他们在幽深的大厅里坐下,大厅的其中一座墙壁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刻着的好像是一场祈雨仪式。赤着脚的君王接过神的法器站在圆台上。目光浑浊呆滞。
壁炉里燃烧得很旺,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长变形得如巨人一般投射在阴森森的墙壁上。
这种气氛下使亚伦联想到死亡。火苗攒动,像周围一双双闪烁不定的眼睛里危险的光芒。
他什么也不想说,班克罗特的声音依旧粗鲁。但并不大。
他像一头野兽。现在虽然收敛了牙,温顺地蹲在一边,但仍是头野兽。
他们的谈话围绕着那个阴谋展开。班克罗特尽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但教主突然转向亚伦,他意味深长地笑着,“陛下,我一直不明白,三年前您为什么放弃复仇的机会?”
“因为……他救了我。”
“这不像亚斯特蓝图的贵族说的话,”他盯着他的眼睛,“您一点也不像您的父辈,亚斯特蓝图的血统。”
“您是不是想说我很软弱。”
“不,我想说的是……您很温柔。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十七年前众人口中的亚伦王子。”
“十七年前我才三岁,他们说我什么?”
“您会替亚斯特蓝图夺得先辈们梦寐以求的阳光充足的肥沃平原。这是神恩赐亚斯特蓝图的野心。”
他不屑一顾地笑:“您看我像有野心的人吗?”
“您小时候有多么霸道,您大概忘记了吧……他居然能把您变成这样……其实我也料到了,您根本杀不了他,因为…….您下不了手,”他好像在思考,这使他的话听起来让人费解,最后他端起酒杯说,“如果您的剑上沾有他美丽的血,现在我们就都要臣服于您了。”
“您知道那不可能!教主大人!”亚伦开口,他已经激动了。
“果然……您迷上他了。尊敬的陛下。”他放下酒杯“对您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不幸了。”
“大人,可惜史昂爱的是别人。”班克罗特得意地插话,顺便不怀好意地瞟了亚伦一眼。
“据我对他的了解,那不可能,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教主很有把握的说,“像他那种男子,冷酷是不足以形容的。爱情对他来讲太幼稚了,他不可能接受。”
班克罗特不敢反驳,只是瞠目结舌地放了块酸酪送进嘴里。
加鲁德路继续说:“即使是我也法想像他那么冷静的人。城府深不可测。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即使当年败给他,我并不觉得耻辱。”
“您见过他?”亚伦吃惊地问。
“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他来阿斯哥鲁特,圣战负的伤还没痊愈。那时他才十八岁,说话文雅得体里却是深藏不露的妖娆。虽然他戴着青铜面具,不过我猜得到他的容貌。”
“猜到?”
教主神秘地笑笑,“先不提这个,和我说说那个叫撒加的年轻人吧。”
“他很英俊,而且温柔而强大……”亚伦低下眼,黯然地说,“史昂真的是爱他的……”
“因为他选择他继承自己?陛下,您凭此就下结论真让人遗憾……”
“他已经得到了他……”
“您指的是……不可能……”
“呵,有什么不可能,他有的是手段,为他的计划他又有什么想不出,又有什么不能放弃……”班克罗特装作很有头脑得分析着。
“不,我了解史昂,即使为他的计划,他也不会以此为代价的。那么高傲的男人。”教主沉默地托着下巴,“除非……他真的爱那个叫撒加的青年……”

◎◎◎◎◎◎◎◎◎◎◎◎◎◎◎◎◎◎◎

清晨拨落了面纱,月容羽衣样的轻柔。
他侧过身凝视着那熟睡中的容颜,手指拨开几丝柔滑的青色卷发,“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我从来听不到你说爱,即使你的身体不再回避我,你的心却避得更远了,可能,可能真的在亚伦面前,你会更真实……”
被打搅的人睁开双眼,撒加惊异于他眼中闪烁的妖艳,他把头别到一边。“你都听到了……”
他促狭地笑:“撒加,我一直把亚伦当自己的孩子,你明白吗?”
“真话,你的真话太承重,不要向我承诺什么。不要怀疑我的担当。”他闭了闭眼睛,“我爱你,所以我珍惜你的每一句话,也珍惜你的谎言。如果真如他们所说你像罂素一样的诱惑,那我情愿是中你毒最深的人”
“你真傻,你,还有亚伦。我不能保证不会辜负你们。”
“我不需要你保证什么,除了不要离开……”


还带着淡淡绛紫色的朝阳升起在古朴浑圆的石柱边,晨雾袅绕着浮景玉壁边的云状花纹飘散。
金和欢睡在月牙瓶里,似醒未醒地含着浓郁的笑意,甜蜜的依偎在一拢纱帐边。
及时是阳光的不解深情也无碍于梦的甜蜜,他把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插进身边的人儿浓密的秀发里轻轻抚弄梳理着。好像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依恋的。
晨光落在那雪样的容颜上又迫不及待地融化进他诱人的美貌里。撒加半支起身端详着那早已属于他却又好像永远不能完全属于他的美貌。
美貌?想到这里撒加突然一塄,如果用这个泛泛的词来形容,他的美就退色了,他那无时无刻不在迷惑人的气质也就小时了。
史昂,他的美绝不是美貌,而是……美色。
突然想到这个词撒加心中冷得一颤,但这确实是最适合他的形容。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凝视着他。
即使是在睡梦里也困不住他惊心动魄的美艳。他红润的唇纤柔精致,嘴角微微骄傲地上扬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品尝他的味道,也膜拜着他的高傲。
他像骄阳下的红宝石,光芒娇艳夺目,让人心驰神往的同时也能毫不留情地伤人。
任何美丽的宝石,都是冰冷的。它们本来就不具有人类的感情。
它们为神圣的意志而存在,也象征着骄傲和统治。
突然地从玄想中回来,撒加也为自己的想像吃了一惊,深垂的睫遮住了蕴蓝的忧郁的眼神。
“我怎么能这样形容你……”他付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对不起……”
史昂熟睡着,没有听见。撒加轻叹了一声也睡下了。夏天的天还早呢。
好像要把自己沉入更深的梦乡,他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已经埋进他浓密的长发里,那是淡淡的幽兰香,撒加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
他无时无刻都在诱惑他……现在,撒加相信了。
无论史昂那不可思议的大脑又在计划着什么,他只愿意相信他的美丽。
他的气质像古希腊的英雄们一样浪漫,一样无所畏惧。
他不怕被他所诱惑,所以他才有资格拥有他,还有,拥有他妖娆的美色。

◎◎◎◎◎◎◎◎◎◎◎◎◎◎◎◎◎◎◎

壁炉里的火仍在熊熊燃烧着,无论是夜色还是白昼都被隔绝在深黑色的城堡外。
“我能和您单独谈谈么?”教主推开一扇青铜古拙的大门。亚伦跟随他走去。
他没有心思注意那门里奇异的布置,他被他的话吸引着。
那是关于他家族的血腥历史。
“亚斯特蓝图有峥嵘的血统,您也不例外。”
“可您看到了,我已经是个例外了。”他苦笑,“祖先会为我耻辱吧。”
“十年前您不是这样,我真的没想到您会那么……”
“痴情……”
“但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像他这样的男人……实在……”
王子温柔的长发被黑暗染上忧郁的色彩,他一言不发地坐着,清澈柔情的眼睛凝视在杯里黯淡的苦咖啡。
“您在听我说吗?殿下?”
“啊?”亚伦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教主和气地摆摆手:“没关系……”
接着他凝视着他:“您也许是欧洲最美的人了。我的殿下……”
“感谢您的夸奖……”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凄婉一笑,“美丽……是否是无能的同义呢?”
“我倒希望是,”教主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否则我当年就不会败在他手下了。”
“他?是谁?”
“虽然败在他手下并不是耻辱,十八岁就有那样深邃的心计和果敢的手段,我败得心服口服,”教主并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唯一耻辱的是我居然败给一个小了我十岁的人……那时的他看起来就和你一样,我的殿下……一样无与伦比的美少年……”
“啊?但是……”
“但是他比你更美对吗?而且充满危险和诱惑。如果他能像你一般温柔善良,也许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充满野心和欲望……”
“为什么?”
“如果他有你的一般温柔,当年我会迷上他的,而不是敌人。”
“那……现在……”
“我期待他将拥有像砸碎的红宝石一样绚烂的死亡。”
教主弹了下衣边的皱褶站起来走向亚伦。
“敬爱的殿下,我们的计划能否成功,亚斯特蓝图能否复仇,并且完成您祖辈的心愿统治欧洲大陆全在您了。”
“我……”
“我要您为现在的新教皇写封邀请信函。”
“为什么?”
“经历了那么多事,史昂应该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了,所以他将权力交给撒加。只要撒加……”
“我明白了,你们想暗算……”
“那是谋略。”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邀请史昂,你的目标不就是想赢过他吗?是你不想堂堂正正地胜利,还是你依旧怕他?!”
“纸笔已经准备好,即使你不写也会有人帮你写,只要你不会出声就行。阿斯考特——”
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粗鲁地出现在门口。
“带王子下去,你知道怎么做。”
那粗壮的手臂向他伸来,亚伦冷傲地瞟了他一眼,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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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昂站在海边,海风摞起他的长发,身姿秀丽刚毅。
“对不起,我来迟了。”加隆散漫地从后面走来,谐谑的口吻毫无道歉的诚意。
他回过头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故意让我等的吧。”
“聪明!”他撇撇嘴,“我想不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但仔细想想我好像确实也有话要跟你说,所以就来了。不然你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你有话和我说?那好,你先说。”
“如今北欧的局势不稳,撒加作为教皇事物繁重,你不要再迷惑他了……前几天批阅公文时他还常走神,这几天我根本就没见他,你不帮忙别添乱行吗?”
“他这几天要休息,我想你来替他。”
“什么?我哥他怎么了?你又耍什么花样!”
“你看这封信吧。如果不去,就是胆怯,以撒加的性格……”
“哼,以他的实力,他去赴宴也未必危险,况且是王子的邀请。那个亚伦王子不是很喜欢你吗?”
“加隆你能认真听我说吗?不需要多长时间。”他静静看着他,“那不是王子的邀请。是那个人的……”
“那个人?谁?”
“我最不愿意提起的人,所有人都会被他的外表蒙蔽,他算得上我的对手。那么多年没有对峙,现在面对他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的力量有冥王强大?!哼,连你也……”
“那不在于力量,他的心机比那坠入冥府的深渊还要深。而且,我相信那么多年他已经把卑鄙运用得得心应手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愿意代替撒加赴宴,如果被他暗算,就当为哥哥死了,对于我而言也值得了。”
“不,你不要去。你只需要在这里代替教皇就是了。”
“那哥哥呢?”
“你不用为他担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他望着遥远的神殿,“因为他是教皇,而且……”
“那这封邀请信函?”
“那不好吗?我有机会见见我那两百年未谋面的老朋友了。”他冰凉的手指抚上那陌生的青铜面具,面具上沾着海水珠儿,像晶莹的泪。

好像迷雾一般的谈话,加隆心中疑虑重重。他感觉到史昂的话总是不能让人理解,就像他的内心一样。他目送史昂走远。他不知道在他身上将发生什么,但他却不自觉地替他担心。难道他真的爱哥哥吗?
阴云密布的天空笼罩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的背影那么萧索,像黎明的影子一样清幽。又淡淡地在视线中成为渺茫的回忆。
“他怎么会是一个诱惑的人呢?”
加隆轻轻地说。
他心里空荡荡地往回走,踏着沙滩上潮湿的足迹。
“这就是他的诱惑。他诱惑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的心。”海浪声隆隆在耳边碾过,一个声音仿佛从黑暗的礁石缝隙里偷窥着他,“真正恐怖的诱惑是感觉不到的诱惑。无法察觉,所以也无从避免。”
“出来!”加隆停住脚步,“要等我揪你出来的话,恐怕你连尸体都保不住!”
“别发怒啊海龙将军,你将这样对待我的衷心劝告么?”
“你弄错了,我是双子座黄金战士加隆,况且我也不要听鬼鬼祟祟的小人的劝告!”
“双子座黄金战士?他给你的封号?你也接受?真出我意料……”
“是我哥哥赐于我的!”
“那还不是出自他的意思,你哥哥只是充当他的傀儡……嘿嘿!”
一道冰蓝的寒光闪过他的眼睛,他身后的山体和礁石在昏暗的风暴中瞬间沉入海底,掀起巨大的海浪。
加隆不屑一顾地抖了抖散落在披风上的尘土,“我早说过,敢诋毁我的哥哥,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刚要离开,水气却在空中集结成一团阴晦的结瘴。
“见教了,海龙将军……不……双子座的加隆大人。”
“哼,你还没有死蚂?”
“感谢你手下留情,嘿嘿……”
“你!……你是什么怪物!”
“我的确是怪物,看到我的人都恐慌于我容貌的阴险而警惕着我的内心。”
“那又怎么样。”
“但史昂呢,他的心比我更阴险。可他的容貌却可以让人陷入吸食鸦片上瘾时的美妙幻觉,你说谁更可怕。”
“这个问题不重要,我现在更关心那个现在在暗中中伤他的人究竟是谁!”
“你看,他只用几句话就已经完全把你迷惑住了,甚至已经导致你听不进任何劝告全心全意地护着他……哈哈,当然,迷惑你的还有他美妙的眼神吧,我从不否认他的美丽就像我从不否认他的阴险狡诈一样……嘿嘿嘿!”
“住口!或者我就打得你不能说话!”
“我再说一遍,他诱惑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的心。这次他没有使用他妖娆艳丽的美貌,也没用他神秘迷幻的眼神,他知道你不吃这套,他也深刻了解你刚强的心,所以他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语……还有那迷茫忧伤的美丽眼神,越是刚强的人越受不了啊……史昂实在是聪明,而你就这样对他深信不疑了……呵呵……”
“说完了么,那我要动手了!你以为我会听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卑鄙小人挑拨么!可笑!”
“难道你看书时也要求见到那些死了上千年先哲的真面目才相信他们的理论么!好好想想我的话吧,后会有期。”
来人像一阵风呼啸而去。加隆意识到这个人小宇宙的力量不可轻视。但确实如这个人所说,比起外在的小宇宙的力量,更关键的是内心。谋略胜过一切强大的力量。
在这方面说,史昂真的是很可怕的人。
难道他真是在诱惑自己吗?
而且用的不再是致命的美艳眼神,而是那忧伤深情而坚毅的目光。
史昂曾经对撒加说过,如果需要,他会利用别人的感情的。
难道他用他对哥哥的爱来让他相信自己?
怎么会?哥哥对他那么好,他真的仍旧还是没有一点感情吗?
在加隆的回忆里史昂是那么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唯一可以称赞的就是他确实是无私的人。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也牺牲别人。可加隆过去不管多讨厌他,总是觉得他在牺牲别人的时候他的心真的是很痛的。这种没有办法证实的猜想维持着加隆对他唯一一点点好感。但那所谓好感也只不过使加隆觉得这个人不是那么坏而已。
而这次,如果真像那个神秘人所说,史昂到底打算怎样。他该不会为了圣域而牺牲哥哥吧。
加隆痛苦地思索着往教皇厅走去。

◎◎◎◎◎◎◎◎◎◎◎◎◎◎◎◎◎◎◎

通往教皇厅的石阶漫长,他的思索一般漫长。
圣域的风景几多平静,风怀念着爱琴海悠扬的曲调。
雅典是神话中的城市,神话是雅典的主题。神的战争结束了,三界走到了同一个旋律下,没有敌人,只有陌生的朋友。这是史昂的计划最终的一章么?那么多的牺牲最终的归宿么?
这也并非是史昂当初完全预料到的,至少他也没想到他们都会获得重生。
可是人类以神之名的战争却没有结束。
亚斯特蓝图之战就是其中的典范。
史昂,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和哥哥有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无疑哥哥迷上他了,所以他不在意所有的一切。可史昂呢,他不会对他们之间两百年的岁月隔阂熟视无睹。对他来说早已过去了那个年轻气盛的时代,他不会像哥哥那样因为美丽而简单地迷恋。
数天前的一幕又浮现眼前。
那一天清晨,加隆急急忙忙地将亚斯特蓝图爆发内战的战事的公文呈交哥哥。
“对不起,教皇大人还在休息,请回吧。”卫兵阻拦住他。
“走开!”他一把把碍事的卫兵推到三米远。
“加隆,等等!”一朵红玫瑰从面前擦过,加隆一闪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阻拦你,”阿布罗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加隆,一早就收到红玫瑰,运气不错啊!”戏谑的口吻,是米罗的。
“你们……可恶,没时间了,我要见教皇!”
“是关于亚斯特蓝图的战况吧。”
“不止这些。亚伦王子据说被软禁了!”
“这只是传闻。”米罗背过身去。阿布罗狄也只是笑笑。
“随你们吧,总之我要见教皇!”加隆大步向前厅走去。
“你不能去,教皇昨天才从北欧回来,你让他好好休息一宿,过会儿说也不耽误什么。”阿布罗狄拾起玫瑰。
“这种情况!我等不了!”加隆恨恨地盯了一眼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阿布,一把打落他手里的玫瑰:“你还有这闲心!”
“我怎么了?”
“亚斯特蓝图的班德罗克早就声名狼籍,他没什么做不出!王子一定有危险!你作为黄金战士的正义感哪里去了!?”
“那你这样着急就能解决问题吗,对了,加隆,你好像很在意那个王子殿下。”
“他很像哥哥温柔的时候,但他的不幸却有胜于哥哥,他一无所有,甚至连希望都没有,但还是爱着那个从来没爱过他的人,为他做一切,心甘情愿地被他骗,从不抱怨什么,他高贵却不骄傲,美丽却不迷人……”
“很难得听你这样说话,我也很同情那位王子,但很遗憾。昨晚教皇吩咐过除了史昂大人,其他人都改日再……”
“什么!又是史昂在玩花样!”阿布的话来不及说完被他打断:“你让开!”
“我们不能让,抱歉。”
“不用你让!我闯过去就行了!”他说罢用光速拳阻下米罗,又灵活地一转身越了阿布的红玫瑰,闯进前厅堂。
他们两人赶紧最后跟上。
教皇不在前厅,他们说过,他还在休息,加隆于是直奔寝殿而去。
阿布和米罗追到寝殿门口,可是他们不敢闯进去,无论什么理由,只有扶起一边被打倒的杂兵一边祈祷加隆千万不要出事。
“他这个火爆性子什么时候能有改善。”米罗无可奈何地看着一样无奈的阿布。

加隆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是他实在不能等待,如果传闻属实,那么每一秒钟王子都有受刑的危险。为什么那么温柔美丽的少年却有那么悲惨的命运。如果仅仅是一场虚惊,那么事后一切责任由他承担。
他愿意为他冒这个险。
他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他,他问,“对不起,请问你的名字是叫撒加吗?”
“你是谁?”
少年优雅地微笑,“我叫亚伦,是亚斯特蓝图的王子,我见过撒加教皇的画像。”
他站在阳光下,温柔地像即将羽化的天使,在他面前好像世间那么平静,从来没有纷争和丑恶。
加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少年有点担心,忧伤失望像淡淡的风一样在眼角拂过:“您是教皇吗?如果我弄错了,请千万原谅我的冒失。”
那么敏感细腻的少年,好像稍不留神就触动了他纤弱的琴弦,加隆不知不觉地点头,“你找我有事?”
“我知道您所寻找的人在哪里……”

……

他们谈了很久,他问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难道他不希望和史昂永远在一起么?
他回答说那是他的梦。可梦终究是梦。
他的心已千孔百疮。可他给了他一个梦,在梦中他能掩埋自己的悲哀就足够了。
他已无力挽回自己,但他尽可能挽回别人的幸福。
他会在忧伤中替所有幸福的人祈祷欢乐永存。
他的话让他感动,为了他那忧伤的心愿,他告诉撒加,史昂在帕米尔,虽然在他自己心中,他觉得那可能是他一生最大的一个错误。
现在,亚伦面临命运更不公平的待遇。可他居然不允许艾瑟雅透露他被软禁的消息。
他说,“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您太傻了,殿下。”
“那请你成全我的傻,好吗?艾瑟雅。”
“您可能会被囚禁一生!”
“那我将在这一生的黑暗中为你祈祷,以此感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不,我期望的不是这个!殿下!”
铁门轰然关闭。

“别伤心,我的好姑娘。”教主说罢慢慢把手伸给她,“如果你保证不会将王子被囚的消息让圣域知道我会放你出去。神是慈悲的。”
艾瑟雅别过脸。
“懂不懂规矩!这是殊荣!”班德罗克像睡醒的野猪般在一边咆哮,“不识抬举的野丫头!”
“我愿意吻王子脚前的尘土也不会吻那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的手!”
她由此受了那头发怒的野猪一顿毒打,被关到地下室里。
她一直等着有人来营救她和王子,可是那个希望破灭在她偷听到狱卒的谈话里。
据说冰岛的人民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他们的王子,教主决定将他们转移到更秘密更偏远的地方拘禁。
她听了这个消息彻底绝望了。但无论如何她也要救王子。所以她拼命逃了出来,到圣域的时候奄奄一息。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被软禁!”王子的话还在耳边,她被圣域的士卒发现昏倒在一个干涸的湖边。
可是她忍不住,即使被王子唾弃一生,她也要为他去求救。
“对不起,我的殿下。我违背了您的意愿……”
然后她就决定,当殿下脱险后,她也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她违背了王子的心愿,这对于她来说最大的痛苦,她将永远抱愧于他。只有她的死才能永远温柔地在天上永远守护她的王子。
所有的故事都太心酸,不是吗?
加隆想着往寝室殿内走去。
寝殿里帐栊很深。
他把一层层沙丽帷幔用手指悄悄拂开,空气中弥漫金合欢浓郁的香雾,像要迷幻人眼睛。
哥哥无疑还在熟睡,那史昂他,他也会在哥哥身边吗?
他知道哥哥没有一天少得了他的陪伴。
加隆知道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那实在是太无礼太唐突了,所以他走地很轻很轻。

晨曦在大殿里逶迤缓步,栖花窗前的紫罗兰垂下精致的花朵,月牙瓶里盛满露珠,打着卷的细长花叶喃喃叙述着甜蜜的细语。
每一层沙丽他都拨得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闯进来实在无礼太胜。当然,如果那不是他哥哥,就是借给他勇气他也不敢,那实在太无礼了。
但如果撒加已经起来了呢?或者只要他醒着就好说话,他实在不愿面对史昂,尤其在这种场合下,怎么说也是他无礼。
梳妆台上放着镶金的梳子,还有几根丝绸发带,他看见史昂扎过头发。真的迷人。尤其是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
哥哥古希腊英雄般浪漫坚毅而无所畏惧的气质和史昂冷艳优雅更带有高原神秘气息的东方美在一起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可史昂仅仅是美就好了,他还妖艳诱惑,这是他替哥哥担心的。
衣架上挂着的衣物让加隆犹豫了,他开始意识到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哥哥会生气吧。那无礼太甚了。
正在他想走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加隆,有什么急事吗?”
加隆想立刻退下,或者说,“哥哥呢,我和你没什么好说。”
可是……
如果说是关于亚伦的事,他也会救他吧。
所以他没有走。
史昂从沙丽后走出来,身上只披了件绿玉纱绮,掩藏不住晨风中惟妙惟肖的优雅风姿。他手法娴熟地将一根带子束在纤秀的腰线上。
“教皇还在休息,我们到外殿去说吧。”
“我们?……我和您这样的人可大不相同……”加隆刚想那么嘲他却不留神看见那薄薄的柔软衣料覆盖着的皎洁胸膛上深色的吻痕,他心尖一颤,慌忙把目光移开,抱怨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
但不可否认,那样的史昂是那么诱人,难怪哥哥被他彻底迷住了,而且为他沉醉温柔乡而不管这个世界!
只怪他太美,谁都没有理由不为他着迷。
看到他诧异的反应史昂脸微微一红,他若无其事地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深紫色的缎袍披在外面,然后尴尬地一笑:“早晨真的很冷。”
这么不老练的谎言该是他说的吗?加隆觉得有点意外,像他那么冷酷老辣的人,居然也会羞怯。
他看来也不是绝对不通人情的怪物。
心里想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加隆跟着他走到前厅,这时史昂停住脚步,看来他没有意思责怪他的无礼,他只是说,“你那么匆忙进来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哥哥呢?”
“他还在休息。”
“是吗?”说实话,加隆从来没有信任过史昂。
“你说什么事吧?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能力解决?”史昂直接的问,他不想拖延时间。
“哪里……你的能力让人畏惧啊!我早领教了!”话说出了他又有点后悔,明明今天自己已经很不应该地闯进去,可一有机会他就是忍不住要损他。他今天不是来寻衅,可他就是没给他好脸色看过。
无论是以前他当教皇时也好,现在他和撒加在一起也好。
当然他绝不会当撒加的面损他。他不想和哥哥翻脸。
况且,即使他损他,史昂也从不会告诉撒加。而且也不和他争辩。
甚至无论他说他什么,损他什么,他都认了。
甚至有时候他损他讽刺他不巧被哥哥听到了,还是史昂机智地搪塞过去,否则哥哥无疑不会饶过他。
即使不被罚到苏里翁海峡的岩牢,他也难免要去双子宫面壁,或者抄写这个那个先哲的学说一百遍。撒加很严格,如果抄书,他一定会一遍遍检查。无论他有多忙。加隆一直觉得这也算种洁癖。
但到目前为止,加隆还没被罚过。
他有种直觉,无论他怎么损他,他也不会告诉撒加。
理由他知道,作为男人,怎么会告枕边状。更何况史昂绝不是那种会在别人背后窃窃私语的人。
加隆一直认为他身上没什么优点,除了他的风度。
他坦坦荡荡的风度。那么高傲的,那么优雅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很多时候加隆说了过分的话,甚至有时候他错怪他了,史昂也只是沉默。那妖娆的眼神全无。
加隆甚至好几次觉察到他被他的话刺痛了。
加隆开始反而有种胜利的感觉,那是他咎由自取。
可一长久,他就好像这种胜利是他让给他的。那个曾经凭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把撒加那样的人物逼到疯狂的人,就能把哈迪斯牢牢欺骗的人,他若真想和你争辩,自己的一点小伎俩是无疑自找没趣。
加隆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被带到史昂面前,他是怎么心平气和的几句话把自己气得暴跳如雷后又折腾地目瞪口呆。
可现在他怎么会这样容忍自己。
他还在想着,却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传来,他说,“你责怪我并不意外,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要说的不是关于亚斯特蓝图的事?”
“你……已经……知道了?!”
“我猜的。”他淡淡一笑。
“亚伦王子被囚禁在爱琴海一个海岛上!”
他看到史昂的睫毛明显得微微跳动一下,但他没有说话。许久,他只问了一句,“你从哪里听说的?”
加隆吃惊地愣了一下,史昂他不仅一点不焦急,居然还有心思问他哪来的消息!
他有点带气地回答,“他的侍女拼命来报告的!有什么问题吗!他就囚禁在离雅典海港不远的特拉米睚岛。”
“先不说这个,我可以见见那位勇敢的侍女吗?”
“你在怀疑她!?”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想问她几句话。”
“你开什么玩笑!”加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现在你不马上筹划救人,还有功夫想着找人聊天!”
“凭你的勇气,你可以立刻冲去救人,”史昂看缓缓看他一眼,“然后,我们再来营救亚伦和你这位失败的英雄。”
“史昂!”他气得一拳砸烂了旁边的水晶花瓶,“你确实可恨!”
怎么了?可事实是他又用轻易的一句话把自己激得咬牙切齿。
“我并没有否定你的勇气啊。”
“可你否定我的能力!你居然暗示我会被抓!”
“我从不怀疑你的实力,但你这样冒失地去救人只会掉入陷阱。”
“有陷阱也要去!一想到那么柔弱的少年可能正在受苦受蹂躏。你连起码的正义感同情心也没有!别以为谁都是你这样的冷血动物!难得亚伦居然还这么……他真是傻瓜!”
“我一直把亚伦当自己的孩子……”
“你的孩子……就像穆……哼,以前穆才七岁你就把他一个人扔在高原不管,现在亚伦有难你又不打算管,还真像你的作为啊!……”
史昂不想再争论下去,“随你怎么说吧,现在带我去见那位侍女。我有话问她”
“她还负着重伤,不能陪大人您聊天,”加隆白他一眼,“你去干什么?你还替她疗伤啊?”
“如果需要,那也没关系。”史昂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史昂!你!我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带路!”
“你不要那么大声,吵醒你哥哥,我也没法替你包住了……”史昂笑,“你一早闯进寝殿的事……”
“啊?!”加隆如梦初醒,带着可爱孩子气地:“那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早上闯进来的事可以帮我瞒过哥哥?”
“那不难做到,我会打理好一切,”他狡黠一笑,“但是取决于你现在愿意为我带路吗?”
“好……”加隆努努嘴,无论什么事想赢他太难了,“给你三分钟,你穿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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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点昏暗的屋子里,他们见到了艾瑟雅。大夫说,她现在还不适应大量光线,她在黑暗的地方被关太久了。
“要不要告诉她你是谁?”加隆在他耳边小声说。
史昂摆摆手。
“你也知道自己臭名昭著呀……”加隆不失时机地损他一句。
“感谢你的勇敢。”史昂坐在床沿上轻轻说。
“您是……教皇吗?……”
“很久以前是……”他不在意地一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她焦急地说,“求您赶快救王子吧!”
“那你可以回答我两个问题吗?这样我才能救出他。”
“您说吧……”
“你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他们放你出来的。”
“我逃出来的。”
“那么王子是在哪里被囚的?应该不是在特拉米睚岛吧?”
“啊?……我们是在北欧被囚的……后来听说是北欧的人民反对拘禁王子,所以为了防止营救,才转移到那个岛上。”
“好的,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他。”他自信地说。

走出来后,加隆迷惑地跟在后面,“史昂,你随口许了诺言,做得到吗?”
“我有把握。”
“你问出了什么呀,还不是找人聊天,来满足无聊的好奇心!”
“我不好奇,其实她的回答我早猜到,只是需要证实罢了。”
“有阴谋吗?”
“是加鲁德路的把戏,”史昂不屑地笑,“很遗憾,这次他又玩得那么糟糕。”
“有意思,什么把戏呀?”
“好吧,我就满足一下你‘无聊的好奇心’。”他很自然地把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加隆暗自捏把冷汗,说真的,如果史昂不让着他,和那样的人斗嘴无疑是自找苦吃。
“加鲁德路是布下了圈套,他想引诱我去救王子,但到底什么目的我目前不敢妄断。”
“那你怎么证实?”
“艾瑟雅是他们有意让她逃出来的,加鲁德路不会蠢到看不住一个小姑娘。他们编造的所谓冰岛人民的故事确实很传神。可是他们转移到哪里不安全,偏偏转移到希腊附近,他在以此引诱我们去救,如果我们不去,那么近在咫尺而不搭救实在太过分了。欧洲的人民也将不再相信圣域。”
“那我们……”
“我有把握救他,但不是现在。”
“可这段日子王子会被折磨吗?”加隆忧心忡忡。
“放心,他很安全,加鲁德路没那个嗜好。”
“可是……亚伦虽然温柔但也刚毅,他难保不会触怒他……你能保证那个叫加鲁德路的家伙不会折磨他吗?”
“我保证……我不是说过……”史昂冷笑,“除了对我,他对谁都没这嗜好。从这方面说,他还不失为一个善人。”
他讽刺地那么轻松,好像全然没有危险。
可加隆却迷惑了,他楞楞地看着他,好像突然不认识眼前的人。
“什么?为什么?”

“他曾经热衷于和我斗,那也得益于他死不服输的可贵勇气吧……征服欲过剩的人都有这种面对失败的牺牲精神……他发誓说总有一天我会沦为他的……”说到这里,他高傲地一笑置之,“哼,无稽之谈。”
加隆听得有点莫名其妙,刚想问他。史昂却无意再说,“好了,我得回寝殿了,赶在撒加醒之前和他们都交代一下。”
“他们?谁?”
史昂苦笑:“被你撂倒的守卫。”

天边朝霞刚刚展现一抹红云。
正当他们走到教皇殿门口的时候,侍卫长柏顿正踌躇不安地拿着一封书信等待,他已经等很很久,因为这封信的重要性他亲自送上来,也不敢随便交给任何人。
柏顿感激教皇给他这次机会能留在圣域,更没想到他仍旧能作为侍卫长。
那其实是史昂的提议。他看中的是他的盲目忠诚。所以他认为他对撒加仍不失是个有用的人。
那封信是北欧独有的火漆封底,上面用希腊语写着“教皇陛下亲启”。
“教皇在休息,给我就可以了。”史昂说罢回头冲加隆一笑,“算越权吗?”
“不算不算!”加隆很心急,必定是关于亚斯特蓝图的消息,“如果王子有危险我一个人也可以救出他!”
看他那么焦急,史昂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于是故意把信原封不动地收藏,漠然道,“这是教皇的信件,我们都没有权利看。”
“有什么关系吗!教皇他是我哥哥,他也是你的……”
“加隆!”史昂打断他,不易察觉的红韵在脸颊一闪而逝,站在一旁的柏顿知趣地后退一步。
“撒加虽然是你哥哥,但我们也要公私分明。”
“既然你这么说,你就要把信还给柏顿。只有哥哥才能开启。”加隆话是那么说,心里暗自盘算,只要信在柏顿手里,他大不了把柏顿撂倒把信强过来。可现在信在史昂那里,如果要撂倒史昂,加隆就别动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既然你这么要求,我可以交给柏顿,但是……”史昂的目光怀疑地转向加隆。
“我保证不会去抢!更不偷看!”
“我不是担心这个,”微妙的笑意收敛在嘴角,“我担心的是当撒加看到信封上的火漆封底被拆过会怎么处罚你?”
他把自己的想法揭露得那么微妙,这种人……加隆倒吸冷气。
但是史昂提醒他的这点?加隆确实没想到。
他担心王子,又不敢惹哥哥生气。他知道哥哥一向公私分明,法度严格。如果被他发现信被拆过……
他沮丧地坐在地上,“那……我在这里等消息。”
史昂在后面默默注视着他。刚才他的一系列试探中加隆所流露出的关心和焦急使史昂已经毫无疑问了,加隆真的很担心亚伦王子。其实他自己也担心,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但依照加隆那个性格,即使刚才他和他约好按照暂时按兵不动,一旦加鲁德路又生诡计放出风说亚伦出事,只要一点讹传,甚至猜想,按照他现在的情绪加隆都会不顾一切去搭救的。
史昂充分了解他和撒加一样,他们的血液里都有一种古希腊英雄般的勇敢和浪漫。那么一往无前,那么无所畏惧!
怎样的劝告都不能保证加隆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想到这里,史昂决定了。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们就先看看吧。”
“不……不行,那是给教皇的信。”
“那么我来拆看,如果有关王子的消息我就告诉你怎么样。”他说着回头问柏顿,“你没有意见吧?”
“我……当然不敢。”
“我会向教皇解释的,他也知道我如果一定要看你也拦不住。不能算是你的渎职。”
“那不行,我不能让你替我犯错。”加隆强过话头,虽然仍旧是疑惑的说。
可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史昂其实真的很好,自己以前对他的看法可能太片面。
红琉璃般的眸子流过让人迷惑的眼神,“放心,你认为教皇他……会处罚我吗?”
无比夭矫的微笑。
加隆赶快把目光挪开。
说真的。和史昂相处他现在慢慢可以适应,可要和他的眼睛相处真够困难。
当他用那双眼睛,
用那种迷惑的色泽看着你。
那么美艳绝伦得诱惑着你。
让人窒息的危险,在不知不觉中陶醉着你。
加隆最反感的就是他的诱惑。
诚然,加隆也明白,哥哥怎么会处罚史昂,他连对他生气都舍不得。
他被他迷住了。
被他那种眼神捕获了。
但这种感情加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他们是兄弟有着共同的血液。
哥哥会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就像自己现在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一个人。
他们都一样拥有神话英雄般的浪漫。
而此时史昂已经把信拆看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可以供加隆揣度。
最后,他用平缓的陈述语气说,“你可以放心了,王子已经被解救。他仍旧是加鲁德路教主的上宾。”
“怎么可能?!”
“一场误会而已,或者他要改变他的计划。”史昂说得那么认真,加隆不得不相信。
可加隆不知道。
正是因为是谎言,才非要认真的说。
史昂为了保证他不冲动冒险救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彻底放心。

◎◎◎◎◎◎◎◎◎◎◎◎◎◎◎◎◎◎◎

加隆不知所措地坐在神殿的一片荒芜角落,他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但这里的海风会让他清醒些。
刚才史昂冷漠的态度让他几乎愤怒,如果不是因为哥哥的缘故,他想他今天绝对不饶他。
王子是为谁牺牲那么多的?!他为他背叛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为他背叛了他王室的血统,为他放弃了亡国灭族的仇恨。最后因此落人以柄,身陷牢狱。
可史昂居然像个旁观者一般。
“简直没心没肺!”他当时真的差点脱口而出。
可是,他会怎样回答呢?加隆猜得到。
他不过会冷冷一笑,或者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用那让他讨厌的魅惑的眼睛。
最后气死地还是加隆自己,他可没有那么傻。他步会和“那种人”作无谓的口舌之争。
当然,他知道史昂不会和他争辩,可他那眼睛更气人。
史昂那种眼神,娇艳的色泽,迷惑的陶醉,莫名其妙地让他受不了。
实在让人讨厌!
其实,知道哪里讨厌也许就不那么讨厌了,最让人厌恶的是,不知道讨厌在哪里,那才真是讨厌。
那些迂回的逻辑让加隆头痛。还是放弃思维的挣扎吧,分析起他的事简直是受罪。
但史昂的话让他放心,或者说把事情交给他办让人放心。
他的冷静虽然很可怕,但也很让人放心,或者说信任。信任他的理智和冷静,那也进一步证明了,史昂他,没有感情。
但哥哥和那么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相处,能幸福吗?
虽然得到了他,可是,哥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亚伦王子呢?现在的生活能长久吗?
撒加他……迷得太深了,也许就失去了挽救自己的能力。
风吹过加隆脸旁,带着早晨冰凉的湿气。
拥有他,真的是不可能的吗?
如果可能的话,只有比他更冷静,更深沉,甚至更权谋,并且深藏不露。
要做到这样,需要牺牲多少?
但只要没有牺牲情感的话,一切都有可能。
即使是自我毁灭,即使从天使沦为恶魔,即使欺骗神明背叛信仰,还依旧深沉迷恋,罂粟花妖艳而凄迷的美。
只为他那,绝世风华……
也许……哥哥是值得的
那曾经的十三年,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站在破落的海神殿边,加隆淡淡得看着远方渐渐平息的海潮。

◎◎◎◎◎◎◎◎◎◎◎◎◎◎◎◎◎◎◎

当史昂回到寝殿时,第一缕阳光正透过错落的花棱窗投射在晨香袅绕的曼红纱丽上,又暖洋洋地散开了。
他把被加隆打破的水晶花瓶收拾好,然后解下缎袍还是挂在纱绒外的衣架上。
史昂满腹心事地走进深深帘栊后,绿玉纱绮被小心地放在床边原来的位子上,然后他在他身边躺下,早晨的事在心里隐秘地辗转着。
那封信是邀请函,是邀请撒加到北欧的。
他们的计划史昂已了然无疑。
加鲁德路想先拽他们去救亚伦,同时写信邀请撒加去北欧。这样圣域就群龙无首。
他相信,凭史昂对亚伦的歉意和内疚就算有在多的大义他也要搭救他。而对于当上教皇才三年的撒加,如果不去赴宴就是示弱,从此圣域会威严扫地。况且,他来赴宴的话,年轻的他怎么能应付老谋深算的加鲁德路?
史昂冷冷的想,加鲁德路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但他有足够的把握对付得了加鲁德路。从前,因为他的把戏对他来说只是不自量力的恶作剧。
论权谋和心机,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真的担心亚伦。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如果他刚才表现出来,加隆恐怕马上会冲去救人。
亚伦……他即使是死也要把他救出来。
这是加鲁德路最狡诈的一步。
虽然以前他还不太恨他,因为他即使坏却还不卑鄙。
如果可以,他宁可被囚禁的是自己!他的心情比加隆更急切,可是他只能强装冷漠。
他知道他越表现得重视亚伦,亚伦的处境就越危险。
所以漠不关心的样子是最好的掩饰。
什么复杂的情况都得一点一滴地处理,一步步地筹划。严密的逻辑显得冷漠却而睿智。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加隆……
加隆……他对王子关心的态度他很满意,但他得好好利用他。
他突然想起了件事。
把发带解下来,仍旧仔细地放在床头柜子上。留神得摆放好原来的样子。

他刚想重新躺下时却听到耳边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若无其事的口吻轻轻道,“错了,应该是放在柜子的那侧。”
“你暗示什么?”
“别那么紧张,这可不像你。”撒加淡淡的笑,一边暧昧地将手指插进他柔软的长发里,爱意袅绕地抚弄着。
“你……你都听到了……”史昂尽量使自己平静地问,先探知他听到多少,自己才好应付。
撒加故意作弄地说:“难道你还希望我跟踪你?”他坦然一笑,“我可没那么阴险。”
“随你怎么想吧!”他故意悻悻地说,然后干脆把头埋进枕头里,将艳丽到狡黠的眼神躲藏起来秘密地辗转。
史昂感觉到他轻轻凑到自己耳边的低语,“我可不是加隆,史昂……你最好别……”
“什么?”他敏感地抬头,下巴却被他熟练地用一根手指勾住了,脸庞被迫让他逼近。
很性感的语气,他说,“你最好别……自作聪明……”
“你是在跟我说话。”
陈述语气,冷静地让人心寒。
不愧是史昂。撒加在心里想着,又挑衅地回答,“这里还有别人吗?”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史昂装做毫不在乎地看着他的眼睛。
“有谁能猜透你那不安分的大脑呢?”撒加微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能安生点呢!亚斯特蓝图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史昂仍旧心不在焉地斜睨着他的影子。
“那两百年间,你真是用心良苦,你会变成这样我不奇怪。但是你别忘了,我也当了十三年的霸主。那十三年……哼,谋略、手段……对我来说简直像是维持生存的空气一般。”他咬住嘴唇,淡漠的口吻让史昂都心惊,他寂静地看着他,“我当年刺杀女神,随后又嫁祸艾俄罗斯,这样的事你做得到吗?!”
史昂将信将疑地抬起眼睛,那绚丽的目光中仍旧满腹猜疑:“你究竟要怎样?”
他按住他的手:“不要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你真霸道!”
“是吗……那现在就再好好体会一下!”
他说罢猛地将他压在身下,史昂还没反映过来已经被看不见的力量死死困住双手。
“撒加!……你……做什么!”
他急促地喘息着,虽然掩饰不住片刻的惊慌,但眼睛里还是毫不示弱的高傲。
撒加只是优雅地笑笑,那种别有意味的笑让他心里忐忑不安。
他默然看了看,一根手指轻巧地勾起他的腰带。
还是不甘心,史昂闭起眼睛扭过头,他不会任人摆布,无论是在怎样的处境下。
白莲色的睡袍被缓缓揭开了,腰间松垂下的金色丝带蜿蜒地躺在雪白细致的腹部上,暧昧的曲线悄悄延伸到隐秘的禁地,又戛然而止于那羞涩的边缘。
史昂感觉到心慌了,脸颊开始不自觉地灼烫,他咬紧嘴唇压制自己的慌张。
撒加浪漫地一笑,优雅地将那层薄纱轻轻拨开。
史昂脑中片刻间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感觉到他在凝视着自己,凝视着自己尴尬的处境。
他尽量安慰自己,不是吗?他对他早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他没有什么可羞涩的。但是,他这样看着自己……实在……
撒加凝视着他引人爱怜的神情,昨晚留下的斑驳痕迹是最妖娆妩媚的挑逗。他的手指忍不住在那雪白柔韧的肌肤上暧昧游走,史昂不由自主敏感地紧绷起腹部。
他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游走于他柔韧的肌肤上,好象那是他的领地。
这个时候,他强烈地感觉到史昂他是属于自己,完全地属于自己了。
在教皇这个位子上,史昂是枭雄的话,他就是霸主。
史昂有雄心,却没有野心。岁月消磨了他的锐气。
而撒加,像希腊神话中英雄般的勇敢果断,他也能冷酷,但不是无情。他有雄心,也有野心。
没有什么他不敢得到,不敢争取的。
包括你……史昂。
他霸道地深深一笑,浪漫地俯下身,嘴唇蜻蜓点水般落下,又意想不到地在那羞涩而妖娆的隐秘处深吻了一下。
像一阵急速的闪电划过脑海般的战栗,史昂顿时惊讶地目瞪口呆,随即的羞愧使他无地自容。他居然……
“你……过分……”
“怎么了,不习惯吗?”他笑地邪恶而迷人。
“……”他只有不知所措的回应着,眼神恍惚迷离。
“早就想感受了……”他轻曳过蝉翼般的睡袍一角,用半透明的白莲色掩上他娇弱的羞涩。“你的滋味……”
“撒加……”
“今天只是小小的惩罚,过一会儿你身上的束缚会解开的,记住了,刚才说过的,以后别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史昂只是爱理不理的瞥着他。
撒加并不在意他的不情愿,端过杯子,用温水里轻轻冲洗,然后倒上牛奶在精致的小炉子上温烫了。又仔细地汇进少许糖。“起来了喝点牛奶吧,别再喝酒了,清晨起来喝酒不好。”
史昂轻轻哼了声,“你也真有闲情,对这些侍从做的事感兴趣,可惜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然会给你发展的机会的。”
他敢打赌这样的话如果换是加隆听了定会暴跳起来,可是撒加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那么你现在给我这个机会吧。”
这句话他说的轻松,听着却那么辛酸。史昂不支声了,一道阳光寂寞地落在轻纱罗曼上,绿的宝石晶莹璀璨。

[9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28 7: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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