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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行文学创作交流论坛 -> 黄玉 -> [拉米/拉隆] 怅然若失 6 end您是本帖的第 5235 个阅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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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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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米/拉隆] 怅然若失 6 end


1.桌上的电话分机响了:“有位先生要办信用卡,麻烦您帮助一下。”

“请他来我的办公室吧。”他的眼睛并没从电脑屏幕上的报表上离开。银行客户经理这个职业,听起来很堂皇,其实只是要做各种琐碎工作的办公室技工。

好在他有过更多的训练。

于是那个人就进来了,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面。

他翻他的客户带来的材料,借记卡、常用账户月份报表。那人长发披肩,隐约却还能看到耳朵边缘的黑色,很明显的灼伤过的痕迹。他反射的看自己的双手,上面也有类似的暗红色。

于是他极快的感到了烦躁的情绪,然而自我压制住,说:“先生,你不能提供你的出生证明,我今天不能给你信用卡。”

对面的男人就笑起来,好似他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说:“拉达曼迪斯,你装做认不出我,这不是第一次。”

确实不是第一次,他想。加隆自顾自的闯进他的生活里面,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时候他二十二岁,大学四年级下学期,学计算机,也拥有这个专业学生特有的灵巧的手指、缜密的思维,以及常常布满血丝的双眼。每个冥斗士有自己灵魂觉醒的日子,他的那天来得突然,就是走在街上感到眩晕,然后脑子中像是有有本厚厚字典打开,一个个字条清晰在目,往世的记忆未来的道路也标的清清楚楚。一眼看过去,街边小杂货店门上希腊语标注的特价货物。也突然能看懂了,是“烤鸡$9.99”几个字。

是这样,他想,原来是这样。那时候他手里面还攥着刚收到的offer,美国一个研究生院发来的。他想应该给那个一直很热情的教授老头发封邮件,申请推迟一年再入学,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边嘲笑着自己的天真。他的手松开了, 那封录取信轻飘飘的掉到地上,就像打翻在地的烤鸡那样沾染了灰。

就是这时候那个男人走过来,长长的卷发,牛仔裤加长袖T恤,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罩,对路人纷纷投来的好奇目光不管不顾。“我敢打赌他手臂上有五彩刺青,”拉达下意识对自己说,那人却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你认识我吗?”

认识他吗?突如其来的一点悲哀席卷了拉达曼迪斯,如同每个勤勉优秀的年轻人,他当然希望自己独特而出人头地。如今他真正的不能否认自己的特殊了,这却是被命运强加给他的。在千万人之中他也会被揪出来,因为身上充盈了刚刚觉醒的小宇宙,他感觉无法再混迹人群的孤独。

面前戴面罩的人微微一笑,伸过来的手掌带出难以否认的海潮的湿气,于是拉达曼迪斯握住了那只手:“你是海将军。”

“加隆。” 那人说。


“走吧,”拉达站起身来对加隆说,“你很会挑时间,我下班了。”加隆带来的的文件还堆在银行的办公桌上,寥寥几张纸格外冷清,他们已经坐在几个街区外的咖啡馆里面了。

拉达看着加隆慢条斯理的告诉女侍者他的口味: “中杯、普通、双倍奶双倍糖。”不觉目瞪口呆。他承认他无法想象加隆的文明生活,有天会遵守一杯咖啡的琐碎定制规则,然而这样的事在他面前发生了。

“你去了哪里?”拉达慢慢的开口,问了之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想知道答案。

“奥林匹亚山。”加隆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微微苦笑起来,却很快演变成得意的大笑,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需要用一只手扶住桌子,说:“没错,我去看了他们。他们十二个人,灵魂封印成的那座山峰。”

“那里有神族的强大结界,我越走越虚弱,很快便不能再向前挪一步,我就仰面倒在地上看他们,看了整整一天才往回走。”

“神族还真他妈了解他们的个性,一个个雕的栩栩如生,我老哥脸上也是那幅他最常见的表情,永远像是欠了谁五百块。”

是的,黄道十二宫已经化成泥土覆盖的山峰,不久上面还能养出花草树木和松鼠来。可是有的人踏进了八维空间,就碎得干干净净连灰都留不下。拉达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就拿手遮住眼睛,仿佛窗外太强烈的光线击中了他的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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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6 3: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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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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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拉达曼迪斯回家,加隆也跟着回他的家,就这么在他的公寓住了下来。拉达有时候想要问他缘由, 想一想又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俩也真没什么可说的。

加隆居然有职业,每周要去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就出去,几天不会回来。工作也不轻松吧,有天晚上拉达看到加隆疲累的不行,倒在客厅沙发上就睡着了,身上盖的竟是西装外套。

俯下身去看到深灰色外套上还钉着名牌,加隆的名字下面赫然是“朱利安索罗基金会”的字样。人与过去没那么容易割裂,拉达想。

照例他要每天准点回家做饭,鸡肉、火鸡肉、咸肉、或者牛肉的三明治,原来每天做一个,现在需要多做一个。

这天回到公寓的时候里面多了陌生人。正在用他的电脑打游戏的少年看到他进来,站起身温柔拘谨的笑着,表情还多少有些害羞。

“你,你是—”拉达一时不觉语塞。

“不是你的冥王陛下,”加隆正从厨房里面端了饮料出来,了然的说:“是瞬,我今天去圣域的时候顺便把他捎来这里了。”

“这小子现在是教皇了,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刚给人作完临终祷告,身后死者的家属跪了一地感谢神迹。这小子不争气,走出好远手是抖的。我把他弄到这来透透气。”

“谢谢前辈。”瞬礼貌的告辞:“我也该回去了。”

“去吧,”拉达说,“不要把自己憋坏了。”

瞬鞠躬,他穿着黑色绣金的长袍,脸色越发衬得苍白,顺手戴上了青铜面具,转脸的时候光与影的作用容易给人以某种熟悉的错愕。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了话,直到瞬的离去。

这是拉达不能理解的,加隆过去极力丢开的一切,现在又一一去捡,奥林匹亚山、圣域、海皇、甚至加上自己。

加隆沉默着抽烟,他甚至无法对自己解释,为什么还要回去圣域,能找到什么?

战争结束两年了,女神早已离开,存留的青铜和白银圣斗士大多分散各地。十五岁的教皇瞬孤单勉力支撑着圣域。十五岁,多么有趣的年纪,十五岁的撒加篡了教皇位,十五岁自己找到了海底神殿。回忆早早开始丰富,经历早早开始离奇,他的这一生也越发显得漫长。

他看见新的教皇瞬在圣域里面行走,刚抚摸合上死者眼皮的手还在无法自制的颤抖,这样温柔的人怎么可以当教皇,他想,软弱的好像从没有杀过人,从没有看到鲜血喷出的样子。于是加隆就径直走上去掀了他的面具,露出了少年泪水满面的脸。


在拉达家的客厅里面,加隆终于开口,是对拉达曼迪斯问询:“冥府那时候,你为什么一再坚持要与我决战呢?我只是好奇,因为仇恨并不能带来那样的执著。”

那时候,自己还真是执着啊,拉达想着。艾亚哥斯刚死在凤凰座一辉的手下,他转身就要去追加隆继续决一高下,米诺斯在后面喊他:“拉达曼迪斯,你不许去!”米诺斯一贯傲慢的语气里面似乎含了歇斯底里的悲哀,但是自己仍然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并没有回头探究。

为什么要理他?那个人,和他有多不同就多不同,挪威富贵人家的子弟自以为有多高贵,对他总是挑剔与指责:

“拉达你根本就不会管理手下。”

“你知道冬季猎鹿的时候哪种子弹最好吗?现在已经不生产了。”

“你这种人也根本不懂吃饭的时候,管家该站在哪个方位的吧?”

“又不是美女。”他忍无可忍的反驳:“站在哪里有什么重要?”把米诺斯气得鼓鼓。那是个美丽的形象吧,北欧人特有的淡金色发丝垂下来,优雅的遮住了金红色瞳仁里面满满的俯视,白皙的手伸出来,划了一圈又放弃的滑下。

他习惯性的违反他了,即使米诺斯跺着脚不允许,他也要找到加隆再战。那一次也是他对米诺斯最后的违反。

而加隆说得对,仇恨不能带来那样的执著。他不顾一切追逐着加隆,像饥饿的人见到了食物,像溺水的人遇到了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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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6 3: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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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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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加隆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正和拉达曼迪斯在超市买了东西出来,两只手都提着袋子,就用肩膀夹着手机听的电话。

他和拉达上了一辆出租车,赶到挂着“青少年纠正中心”牌子的阴森建筑,在工作人员惶惶目光的注视下,加隆大踏步穿过走廊,一把拉开尽头闪着精钢光芒的门。拉达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跨进了门里。

他看到了,惨白的狂暴的少年。

正在一掌一掌拍碎一张木头桌子、手上已经血肉模糊而不自知的少年。

加隆上前捏住了他的手腕:“够了,冰河!”

少年涣散的眼神并没有在看谁,他烦躁着企图推开阻碍他的人:“你们这些白痴,总有一天我出去了,会把这里一把火烧光的!”

加隆不给他挣脱的机会,拖住冰河到灰色的混凝土面前:“为什么不走出去呢? 这世界上能够阻挡你的墙壁,已经不存在了。”

金发的少年猛醒般抬起头来看他,他认得这个人,在地狱里面他跟在他身后奋力奔跑,要大口喘气才能跟得上他,他说过已经没有时间听道歉,也从不必去悔恨,就丢下他和紫龙自己走了。

后来,这个人却常常来这里,不知是受了谁的托付,成了他的监护人。

冰河告诉加隆自己怒不可遏的原因,他狂乱的摇着脑袋,以为就可以把那些话摇出去:“他们说我对他不是爱。卡妙老师,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足以改变我的一生,可他们说我并不是爱他。”

“错位的尊敬感,这就是我的病因,加隆,这就是我的病因!”少年哈哈笑着把地上散落的一个螺丝踢进混凝土的墙里。

“我相信你爱他,”加隆突然说,“我相信他也爱你。只是除了伤害,我们没有学会别的爱的方式。”

加隆看见冰河用袖子飞快擦过眼睛后看向他,男孩子故作坚强的目光和他对视。已经长成的男人恍惚起来,这样悲伤又决定的眼光,他见过吗?

十五岁的撒加站在海岬上,根根头发变成纯黑:“你去死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

吹着笛子的苏兰特故作轻松:“你走吧,你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了。”

米罗的指尖在暗夜里闪着猩红的光:“圣域不需要你的赎罪。”

他的哥哥,他的战友,他的兄弟,他们爱过他吗?他们说他血里带风,只是急着叫他走;知道留不住他,于是连尝试都不肯。

直到拉达曼迪斯来了,这个小他五岁的年轻人,有着近乎脱线的责任感和执著,告诉他说:“你是我的敌人,我一个人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拉达,观看着冰河和加隆冲撞和对峙。要加强青少年心理教育,怪不得加隆这么忙,他饶有兴味的想。 这个少年,金头发的少年,白鸟星座的少年…

白鸟星座?? 记忆里面的一张碎片突然开始翻江倒海,拉达曼迪斯开始深呼吸的喘气,但还是抑制不住:“你是最后见他的人?那时候他,说了什么?”

他跨进去的时候。

冰河吃惊的看向旁边的这个有些眼熟却顾不上辨认的男人:“谁,什么?”他看见那男人如同被站脚的地方烫了一下,突然快步冲出了房门。

妖精,妖精。拉达曼迪斯冲到了大街上这样想着。现在还在害人的妖精。他想起了去冥界的第一天,杂兵把他领到自己和别人的合住房间门前就退下了,仿佛害怕什么。他推开门,却被迎面而来的剧烈色彩逼退一步。

三段妖娆的线条流利而下,三对迷乱陶醉的眼神看向他,三个古铜色的女郎胴体横陈于床上,看到他呆住的样子,女孩子们咯咯笑起来。他的视线所在,却只是床上慢慢爬起的的另一个人,白金铸成的丝发垂盖眼帘,鲜红的睡衣包住纯白的身体,他走向他,眼神颓废又傲慢,视之却令人疯狂。一只手臂抬起来指住他,(那么白皙, damn it!),又放弃的滑落:“拉达曼迪斯吗?”

吞咽困难,淫糜的空气一直漫到他的喉咙。妖精,拉达曼迪斯暗骂一声,现在好了,刚刚知道自己去留学的梦想永远成空,刚刚知道自己注定短命,现在又成了同性恋。

这样的初见面,妖精诱惑了拉达,拉达却躲不开他,于是讨厌死了他。他又是永远那样懒散挑剔的个性,以为别人都没见识,要和这样的人共事并同屋,每日里面只有忍受。

然而他却不放过他,在漆黑的夜里惊慌失措,挤到他的床上来抱着他:“拉达,拉达,是打雷了么?”

他温热的手臂环住了拉达的肩膀,让拉达难耐的燥热,只好一把推开:“你干什么?那只是死神大人在使用震怒的天意!”

“哦,”那手臂松懈了下来,却又在下一声巨响之后将他环紧,恨的拉达努力挪着身子甩开。

“拉达,你在哪儿长大的?”

“伦敦,你不是知道吗?”

“忘了。我是后来才搬到斯德哥尔摩叔叔那里的,8岁以前都在乡下的城堡。”

“…爸爸妈妈要去参加一个婚礼,那天保姆带着我在路边,雷雨天,看着他们的车开出去,开出去,开进了一片白光里面。然后就是这样,铺天盖地的雷声。”

拉达静下来,任他的手臂把自己越环越紧。“…后来我生过几次病,因为病的时候就可以再次看到那白光,耀眼的温暖的白光。我知道我走进去,就可以见到他们。可是我总是临时害怕起来,不敢向那里迈步。”

“…走进去会幸福么?还是留下来会好一些?”

“…拉达,我是不是很可笑?在冥府里面谈论所谓死亡的恐惧。”

……

拉达曼迪斯已经冲到了十字路口,头顶炫目的红灯让他停下。刚才自己在逃避什么呢?害怕那个少年可能的回答?他是否害怕知道当时的情形,那个人站在未知的空间前面,终于踏进诱惑他一生的白光里面。

那时候,他失去了什么,失望了什么,让他已经无所畏惧。

绿灯亮了,耳边车声一片。在喧闹的十字街头,拉达曼迪斯终于来到了回忆和现实的交汇,他对着虚空吐出了挣扎在胸前的名字:“米诺斯。”

[此贴被ronald在2006-06-6 3:39 重新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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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6 3: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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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又在尝试写有意思的文了,
这次根本不是你的王道,
不过看上去很有趣,
主角是最无趣最阴沉的拉达,
拉达装酷的能力有时看上去真不比卡妙差。

[3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10 1: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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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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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J的话,

其实以前和d说过,是不是fans写的文,一看便知,不是拉达的fans,就更有惶恐。我私心里面觉得文是不分某迷文和非迷文的,只有好文和非好文。但是有时候人的感情在写文看文的过程中是要占重要因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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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11 8: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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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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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倒是完全赞同RON的说法,天下文章归根结底只有两种,
好文和非好文,只是众人的标准不一,一时难有个定论。从而冒出了个看着像好文的非好文。

一篇文,如果作者出于个人的私心将它的某些表达思想的部分扭曲了,那么再好的文笔和词藻也拯救不回来。所以私以为作者个人的风骨是最重要的,只要那骨子正了,怎么都不会产生非好文。

[5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11 4: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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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n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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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俩都有一点假期的时候,加隆带着拉达曼迪斯旧地重游,到斯尼旺海岬去。

听说过很多遍,拉达曼迪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神为他们的犯人降下天谴的地方,仅仅是个普通的陡峭海岸,铺盖着绿草茵茵,在欧洲随处可见。

甚至他们也不是唯一的来访者,海岸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挎着相机、指指点点,看样子刚刚从卫城逛出来,都显得有些疲累。

“他们--,这里不是圣域的领地么?”拉达刚刚开口,加隆就为他释了疑:“战争之后圣域的势力已经大大减弱了,而且瞬心地善良,不肯按惯例驱赶阻挡游客。”

“那么海牢在哪里?我看不到。”

“那里。”加隆俯视下去,指着水边一个隐约可见的洞口,“涨潮的时候,这里就会完全被淹没,现在也只能看到三分之一。”

“你就在这里被关了两个月?”

“五十五天。”加隆平静的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模糊了许多记忆,磨不去这个数字。每天两次,潮水会涨上来,从脚跟到小腿、大腿到腰部、胸口到嘴边、直至将他完全没顶。潮满的那半个小时,强烈的窒息感,想抓住什么,手边却永远空空如也。

他浸在水中不肯闭眼,洞口透进来的光晕一轮一轮在身边晃动,比梦境更虚幻,比晴空更美丽,下一秒,也许只需要一秒,他就能永远投身这个梦境。而那个小宇宙总是准时传来,温暖像冰刀一样,用深入骨髓的痛把他刺醒。

“放手,撒加!你这混蛋,放手啊!”他开口呼喊,水和黑暗却一起堵住了他的嘴。

于是他活了下来,知道会有人一秒钟也不放开对他的束缚,他因此能活的自由。

一些事一些感受是注定要被永远埋葬的。加隆看拉达曼迪斯,那人也正用思索的眼光平视着他,连心眉毛在脸上无端添加忧患。但是加隆知道所有这些,如果他开口肯讲,这个年轻人会懂,这已经足够。

他俩往回走的时候,拉达曼迪斯想着加隆从海牢出去后的经历,忍不住问他:“战后你见到过海皇?他已经原谅了你吗?”

“波塞冬我不知道,朱立安索罗我是见过的。”加隆想着不禁微笑,“不,现在是著名的慈善音乐家索罗先生了。”

“我去他的基金会找他,他莆一见面就对我说:我似乎失掉了一些关键的记忆,但是我记得你,你是加隆。然后就给了我现在的工作。”

拉达暗想前海皇的记忆中,除了加隆这个名字,未必会对其背后代表的欺骗和利用留下任何痕迹。那是三界中广为流传的神被凡人愚弄的耻辱。

但朱立安索罗还记得加隆,有谁不记得加隆?别人燃尽生命才能闪现的光亮,于他是分分钟。



那是冥战之前冗长的材料收集和备战会议,潜在的敌人一个一个被拿出来分析。

“半神的化身?”艾亚哥斯漫不经心的把加隆的资料扔到桌子上,“这个人的实力被高估了。”

“我见过他。”拉达曼迪斯突然说,惹得一屋子的人纷纷猛然抬头:“他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说呢,那是个危险的人。”拉达回想起来冥府之前和他的偶遇,加隆伸过来的手,和他眼中疯狂明亮的光芒。“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刚觉醒为冥斗士,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同样会丢掉我的录取通知书,和别的人一样跟着他走,结局是痛悔是安详是死亡都不在乎。”

他摆弄着手中的笔,记起了加隆靠近的时候带来的,不可名状的鼓动,令他自己充满生气。他不允许自己想下去:“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里,面对着写上加隆名字的案宗, 只能告诉你他是一个狂妄、大胆、诡计多端的人,是我们致命的敌人。”

艾亚哥斯笑了起来,黑头发的青年眼神一如既往的热切。在被打乱了普通人生活、从各地赶来的冥斗士中,艾亚哥斯是最坦然快乐的一个。他从小是尼泊尔的童子军,生活于他是一次战斗之后的另一次战斗,对象是王权的政府还是神权的雅典娜并无区别,生命随时有可能嘎然而止,于是敌人愈强大愈兴奋。

“虚伪。”米诺斯突然说,并不掩饰对拉达的轻蔑。他站起身来走到艾亚哥斯旁边拍他的肩膀:“不要听那些胡说八道,加隆会败给你的。”

那时候他的头微抬,拉达曼迪斯看见他的眼中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闪烁,“因为你对他一无所求。”

他再次看见这光芒的时候是在冥战,他被加隆打倒在地,米诺斯也是这样看他:“拉达曼迪斯,你很没用啊。”然后米诺斯射出了星辰傀儡线,并用一条银线勒住了加隆的颈动脉。

倒在地上的拉达曼迪斯认识到,米诺斯是对的,虚伪的一直是他。这一点,当他在风之疾谷重遇加隆的时候,就早该领悟。那时候,加隆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依然将他鼓动,忘记了应有的责任和策略,他要和他斗到底。

他还是会跟他走。

他以为是加隆疯狂了,感受不到自己眼中的炙热。他曾经多么的愚蠢,以为冥斗士的星命可以阻隔加隆的致命吸引。

他忘记了欲望有退却,就有涨潮,就像月亮会圆也会缺。

就像伤口会愈合,也会重新流血。

他已经失去了梦想,失去了普通人的快乐,失去了很多期待。他最恨米诺斯,不能接受看到他的时候,那些躁动的感受透露出的讯息,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平常。

而他的渴望,在面对米诺斯紧窒的拥抱的时候,在回想加隆掌心的潮气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加隆是他的敌人,他轻易就以为涨满的,是男人之间战斗的意志。

于是战场上,他不顾一切抓紧了加隆,敌人加隆。只为他给了他唯一的出路。

空中的加隆傀儡正在跳着快乐的舞蹈,银线的主人却在这时候看着拉达曼迪斯。

米诺斯一定想告诉他一些话,因为他的眼中满是悲哀。


不,拉达曼迪斯摇摇头,把自己从回忆中惊醒。那样的透彻的悲哀只是个幻觉。

他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慢了下来,前面不远的地方,加隆作了个手势催他,

有些事情,人是不该为自己寻找出路的。现在他懂了。

他看见加隆的掌心向内,手臂曲起,往后挥动了一下。他大步跟了上去。

那是个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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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23 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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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得真不是地方,
加隆和拉达的牵扯是怎么也结束不了的了,
米诺斯属于过去,加隆才是道标啊!
人总是喜欢和同类接近,同时却被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人吸引。
加隆和米诺斯,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所以我们的拉达,就在不知不觉里沦陷了。呵呵呵

[7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6-23 4: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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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加隆看见有人从远处走过来,知道那是来找他的。天气热起来了,那个人走得有些慢,加隆脱下闷人的西装,搭在手臂上,向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加隆问他。被问的人脸型消瘦而显得眼睛突出,笑容在夕阳的光里面有一点静谧。

多么不合适,加隆想,这个人该是散发仇恨和火焰的。

“我要死了。”一辉回答。

他是真要死了,说完这句话,就倒下来了,在离加隆一米多点的地方。加隆快步上前,俯身把他支撑起来。一辉还是笑,眼神很缥缈的那种,胡子拉碴,从各种角度来看,他都不像一个才十八岁的人,

他说:“带我去黑暗皇后岛。”

这又是一个不会求人做任何事的人,他来找加隆,因为需要他的光速。如果在死前,一定要被敲掉包裹自己的硬壳,那个人最好是加隆。

加隆默不作声的抱起一辉,当他们登上死亡皇后岛的时候,加隆很想问他到哪个地方去,但随即就知道了。这个小岛三尺厚度之内的地皮似乎都被炸翻过,寸草不生,除了一小块地方,还有一点绿色和野花。

加隆把一辉放在小小一圈的草地上。

“爱斯美拉达的坟墓。”一辉告诉他,“一个小女孩。”

“我以为凤凰座可以死后无尽复生的。”加隆说。

“死? 不不,我从没真正意义的死亡过。当别的圣斗士在冰地狱里面煎熬的时候,凤凰座的灵魂总被雅典娜保护并收存起来,并在最需要的时候复活。凤凰座从来就是战争中最大的变数,因为方便。”

“所以,现在雅典娜的灵魂离开人间的时候,你回归到普通人类的轨道上来。”

“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肉身的机能在一次次死去活来中早就渐渐坏死了,没有了加护的这个身体能撑到现在,算是幸运了。”

“瞬,他知道吗?”加隆突然问,想起了瞬在面具下面的泪水。

“我没有告诉他,我想他是知道的。作为教皇他可以看到圣斗士的一切资料。”一辉垂下眼睑,“不会让他看着我死去,终究要留一个背影给他。”

硬朗的,无情的,还是柔软的背影,让弟弟可以猜测可以坚强吗?

“我从来没死成过, 撒加倒是死过两次。”加隆对一辉说,“所以,我也没经验。” 两个人自嘲的相视而笑。

人们都说一辉是最像他的,加隆想,到头来终究是不一样,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的区别,弟弟会被羁绊住,哥哥永远属于怀念。

日头落山了,黑暗的幕布一层一层加盖起来,他们的交谈到此为止。

这天夜里加隆回到伦敦街上的时候不断作着一个动作,就是走着走着,停下来看路边橱窗映出的自己的影像,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已经30岁,到了撒加不可能到达的年龄。

橱窗里面,是撒加不可能拥有的面容。

他想撒加不会像他一样忍受平常的生活。撒加一直如同一个帝王一样生存和死亡,他高贵的额头可以刻上忧愁与痛苦,却永远不会贴上琐碎,永远没有必要像他加隆一样随遇而安。

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撒加死去了,他活下来。符合生存法则,很自然。

撒加只活在那个失去了的世界里面,现在他一点点回头去把握的那个。他把握得很艰难,一松手,就一无所有。

那个世界丢下了他,他却不能丢下那个世界。

加隆突然发力奔跑起来。


拉达曼迪斯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见加隆沿着路灯下的街道跑过来,脸上是嚣张的笑容,又似痛苦。

拉达很久没有看加隆这样笑过了,好像他在冥界的时候,不管是站在高高的石柱上,还是被打趴在地上,眼神总是看着虚空,让你幻觉他下一秒,会叫出一个名字来。

然后加隆就会这样似嚣张似苦痛的笑,让你迸紧了全身的神经,让你想要战斗。

因为你想要得到,想要摧残。

拉达曼迪斯的手握紧成了一个拳头,指甲抠进手心。

加隆进门后问拉达的问题很奇怪:“你说他们都去了哪儿?冥府都没有了。”

看见拉达惊愕的表情,加隆解释说:“一辉旧伤发作,死了。我刚刚埋葬了他。”

哦,那个始终倔强的凤凰座,是他杀了艾亚哥斯。

拉达说,“他们被你带在身上,走到哪里都不丢下。这样他就不会离开,永不止息。”他知道自己在睁着眼睛说所有人都说的假话。

“不是我带着撒加,”加隆说,“他从已经死去的世界里面,仍然束缚着我。”

“这不是束缚,是在你的天性里面的,这就是血缘。”

“这不是天性,撒加的天性应该就是我的天性。可是我和他从来都不同。”

那么,拉达曼迪斯轻轻地说,“你可以试着先放手。”

“你能放手吗?”加隆的蓝眼睛看着他。


加隆是对的,已经消失的世界里面的人,仍然会束缚住他,用他自己的记忆。就像现在,一辉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流动起来,透过加隆的蓝眼睛看着他。

一辉杀了艾亚哥斯,他追着加隆走了,米诺斯在身后叫他,他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

如果回过头,是他苍白悲伤的脸。

如果回过头,是他含泪的双眼。

那么留下来,他会和米诺斯一起死去,以爱的名义;但他和加隆一起活下来了,以战斗的借口。

不曾出口的一声呼喊,不能实现的一个拥抱。

生死轮换之间,就是这么简单。


你能放手吗?加隆问他。

生者、死者,现在的加隆是最了解他的人,反之亦然。

拉达曼迪斯回答:“我可以想着你。”

他拉过加隆,端端正正的吻上他的嘴唇。很自然的,就像本该这样,就像他有生以来一直想要这样。

这是他生命之中第二次,屈从于自己的渴望。每一次都与加隆有关。也许他该称之为爱情。

(加隆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拉达曼迪斯,我们同归于尽吧!”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上飞升。

也许该是我落幕的时候了,那时候他说。然后他彻底放弃了责任。)

在拉达卧室的床上,他们像汪洋和船,在风浪里互相撕扯到粉碎。血液在面前的男人沉郁的低吼下燃烧起来,散落的灰烬向上飞翔、飞翔。

(他们越飞越高,空气在皮肤上燃烧,在最稀薄处留下黑色的灼伤的痕迹,加隆的耳边,他的指端。

和加隆一起,就是这样,灼热的、绝望的、不可抗拒的飞翔。)

直至快感将他没顶。



拉达曼迪斯早上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加隆的房间没有人,他冲进厨房、卫生间,都是空的,空的人心发虚,仿佛加隆从来没闯进过他的生活。

爱只是个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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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9-1 1: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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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he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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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这篇文又快结束了,
可能还有两三个情节切换就可以交待结局了,
这文看上去更无力,里面的每个人物都对生活和生命感到深深的无力,
太沉重了!小ron!


[9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9-1 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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