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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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
沙加让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沉默地滚动一下,抬眼看前面的人,他正好回了头瞧自己,目光碰在一起,笑了。
两人走进津巴布韦与赞比亚的边境小镇。镇上的土路挤满了卖冰水的孩子,卖木雕的男人大声地用班图或修纳语招揽着生意。穆随意地走走看看,突然像被什么吸引般住了脚,沙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一些藤木的饰品整齐地码着,然后穆蹲下去捡起一条项链般的东西,有兴致地瞧,还对摊主指指沙加。
那是条仿菩提子的藤木咀链。沙加觉得眼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颈间。诶?不是和自己这条一模一样?自己正带的这条是穆去年在这里买的,据说在去heart of the sea的路上要用情人送的信物祭水,才会顺利听到海的心跳。
只可惜,上次他们连heart of the sea的边都没沾着就打道回府了。
非洲小镇的阳光明亮的有点刺眼,沙加用手搭起莲蓬。不可思议,穆竟然和去年选了一样的链子。只听那个摊主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说“NO,NO,不是这个,是那个!” “为什么?”穆抓着菩提子项链问。 “送同性朋友,不送这个。这个,是送恋人!”摊主结结巴巴硬要给穆换一个象牙链。 “呵呵,就是送恋人。” “啊?”
架在纯真心灵上的对文明世界的美好希冀顿时幻灭。一个个黑色面孔上张了大嘴,O字形的。
在一片O型惊叹中穆大大方方付了钱,大大方方走到沙加跟前,大大方方把项链挂在他脖子上,还回过头大大方方对摊主笑。
突然就觉得住在星星上的其实是穆,可他偏偏又在人间活的好好的。好像惊世骇俗的不是他,他只是在一旁看,笑容像月光一样无害。
两条项链,一模一样。
沙加摸摸脖子,觉得时光倒流一般不可思议—— 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呐。
说到一年前那次旅行,实在不算美好的回忆。那次他们没能听见heart of the sea。他们雇的船在宽度只有15米的峡谷转弯的时候,卡进了坚硬的玄武岩的裂缝,漏了底。船上的人都只得坐上漂流阀,叶子一样被卷着往下冲。
赞比西河在下游突然翻了脸般湍急起来,几个小筏子被水冲着,远远听到隆隆的响声,显然是接近瀑布了。当时在盛水期,几十里外就能看到瀑布激起的冲天水柱,那是“莫西奥图尼亚”的“雷鸣之烟”。沙加几乎以为就要葬身在那里了。
“坚持住啊,沙加。”穆当时这么喊着,试图抓住沿途冒出来的岩石, “我们还没听见heart of the sea呢!”他对他笑,结果被猛灌几口水。
笨蛋!
最后穆把沙加周上一个光溜溜的小礁岩,只够一个人,所以穆自己泡在水里,累极了,穆就讲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沙加想,他只想睡觉,但不可以睡啊,他要抓着穆。后来关于那晚上穆都讲了什么,沙加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穆最后说,“唉,看来这次听不见了,我们明年再来吧——沙加,你要答应我,明年一定要来啊。”
笨蛋!听什么鬼心跳比命还重要吗?沙加死死拽着穆,觉得手指都冻僵了。
“穆。” “怎么了?” “......”全身发麻,沙加好怕抓不住他。 “傻瓜,累了就换个姿势。” “不用。” “......别看我,真帮不了你。” “笨蛋,谁要你帮。” “说的也是。呵呵,其实我也挺累的,想睡啊。” “不许睡!” “想和你一起睡^ ^”穆笑得眉眼弯弯的。“唉,看来这次听不见了,我们明年再来吧——沙加,你要答应我,明年一定要来啊。” “......” “......”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冰冷的空气鱼儿一样从这个的嘴里游出来,再钻进那个的嘴里。 ………………… …………… ……… “抓紧我,不然不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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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一动,沙加不动声色看看身边这个“笨蛋”。果然,他们今年又来了,为了听这个笨蛋口中的heart of the sea。
步行穿过津巴布韦边境小镇,前面就是和赞比亚交界的边检站。迎面而来的小卡车坐得满满当当,各种肤色的人从颠簸了10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上下来,把小边检站搞的拥挤不堪。交通工具扬起的尘土混入瀑布水汽,湿乎乎地裹过来,因为等不到游客丢弃的食物,几只狒狒失望地在国境线上徘徊。穆背了包在前面排队,悠悠闲闲的样子,看见狒狒竟兴致大起,抬手扔些吃的过去,顷刻被狒狒们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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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笨蛋。看来去年被抓得还不够惨。
“真不好意思,请问您说英语吗?” 沙加回头,看见一个棕头发的青年凑过来,沙加点点头回答,“我是英国人。” 那人明亮的蓝眼睛立刻充满活力,“感谢上帝!这里的土著语可真不好懂,我们想打听一下,哦,我是说,我们并不想直接去看瀑布, 我们想先去租条船,哦,因为我们想.......”他挠挠头,有点语无伦次。显然英语不是他的母语。 “哎呀,我们想去听heart of the sea,就是海的心跳,您听说过吗?”一个火红头发的女孩大力拍了一下蓝眼睛的青年,嗔怪地瞪瞪他,“我们想租船从赞比西河上游一直漂下去,可不知道在哪里租?”女孩儿的英语很流利,带着浓厚的南欧风情。 “这样啊,那要去Livingston——在赞比亚,需要跨越国界。”沙加示意一下那些排队做边境检查的人,突然发现那几只狒狒还在国境线上失望的徘徊,好像根本没人喂过它们。
穆呢?
沙加转一下眼睛,努力回想穆的包里有没有带创可贴一类的东西。最后的结论是——可怜的穆。
“您也去吗?先生?大家都说维多利亚瀑布如何伟大,其实最不该错过的是海洋之心呢。”红发女孩热情推荐,看见沙加笑着点头,眼睛立刻放出兴奋的光彩。 “太好了,小艾,我们多了一个同伴啊!” “是啊,是啊,和我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叫小艾的小伙子憨厚地笑。 “对啊,反正看起来你也是一个人。”女孩爽朗地邀请。 沙加微微一怔,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邀请了?人们看他从来像隔块冰,热情的目光从这边望进去,被冰层层打磨,还只见个背影。多半时候是热情打磨平了,仰望成了白眼,“切,什么了不起。” 想到这沙加摇摇头笑了。 “哦,对不起,我和朋友来的。”好奇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笑了? “哦?是吗?”小艾挑挑眉四处张望一下。 “是的,就在前面,在做边境登记。”沙加抬眼瞧瞧,边检处的长龙队乌泱泱挤了一群人,把穆的身影都遮住了。再仔细看看那些人,穆不在里面。
已经到赞比亚了?这家伙动作还真快。沙加想着,心里勾出一个笑纹——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还在这边,穆就只好在那边等,自己不出来他绝对不走,沙加有这个自信,也绝对不急躁,顶多等久了变出杯红茶慢慢喝,悠闲的像在月亮上玩着细沙。弄得你被等的人比等人的人还着急,气喘吁吁地赶过去,发现他还对你微微笑,抬手鼓捣鼓捣你的头发,气定神闲的样子—— “和你交往会变成品茗专家啊,沙加。” 沙加累得喘气,他的瞳孔如镜,映着穆的笑。
“这样啊......”红发女孩儿语气有点失望,“唉,本来还想一起的。” “魔玲,人家也是两个人嘛,去听heart of the sea不该两个人的吗?”小艾问。 “......也是。”笑容变戏法似的回到女孩儿脸上,她又高兴起来“那我们走了哦,金发帅哥,希望在海洋之心再见啊!” 女孩儿还没说完就被棕发男孩拽走了,“我不帅吗?嗯?我还不够帅啊?。。。。。。” ………………… …………… = _ =
排了快一小时,沙加才从该死的人墙里逃出去。果然就看见穆斜挎着包站在前面,双手插着裤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非洲的日光真得很亮,穆的眼睛也很亮,就如同阳光下的树叶上跳舞的光点。
“伸出来。” “啊?”穆张张嘴巴。 “手,伸出来。” 穆慢吞吞把手掏出裤兜。撸起袖子,沙加了然地叹口气。 左手三道口子,右手两条痕迹。不多不少,刚刚好——和去年一样。 板着脸,掏出创可贴。 “笨蛋。”狠狠一帖。 “啊~~~” “你这个笨蛋。”狠狠二帖,使劲按 “诶,我说沙……” 三帖,四帖,外送一个拳头。 五…… 穆突然轻轻拉住沙加的手。 “笨蛋,松开。” “……” “想演戏啊?恕不奉陪。“ “那让我怎么演啊?”嘴凑上来,亲一下沙加的额头。 风正拂过沙加浏海下的眼。笑的是此刻穆的眼。
………………… …………… 都在看着呐,笨蛋! 让他们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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