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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行文学创作交流论坛 -> 黄玉 -> [授权转载]Heart of the Sea (穆沙/沙穆) 全 by琴音鸣瑟您是本帖的第 1146 个阅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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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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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权转载]Heart of the Sea (穆沙/沙穆) 全 by琴音鸣瑟


蓝心:非常喜欢大人的文,朋友新开的坛子,欢迎大人过去发文.如果太麻烦,能不能给我《海洋之心》,《以我的方式》,《归航》这三篇文的授权呢?谢谢大人了!

琴音鸣瑟:谢谢大人喜欢。两篇完成的文大人搬过去吧。至于归航,属于半成品,如果能继续填下去,先留在这边改动好了后我可以自己搬过去,算是拜坛了。新坛子希望越来越好。


[此贴被露水行在2006-05-9 10:15 PM重新编辑]

[0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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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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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rt of the Sea (穆沙/沙穆)   全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非洲——津巴布韦的边境小镇——连续两年踏上地球另半边的土地,让沙加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对,就是非洲这种地方,几万年仿佛也只是指逢间的事,眨眨眼,什么都没变——比如前面走着的穆,背着大旅行包,白t-shirt蓝牛仔,头发束在后面,和去年一模一样的打扮。这让沙加有种时光停滞的错觉。




“喂,没走错吧?“沙加停下来翻地图。手绘的山河在草纸上变了型,弯弯曲曲地像憋着笑。
“没有啊。”穆回头接过地图扫一眼,光照进眼睛,海浪上似的,一波一波闪着亮,“走吧,我有分寸。”
穆拍了沙加一把,沙加顺手把地图扔了。
穆的分寸是他手里的纹路,与他一握手就染到。



继续走,他们的目的地是维多利亚瀑布的heart of the sea。和去年一样。



说起来两个人认识的年数可以出小学加法题,可交往的时间却不长。而对这两人的交往,人们先是颇不看好的。“太骄傲”,“埋得太深” “太锋芒”“温吞水啊”“两平行线嘛”……



人们眼里沙加象星辰,高高地挂在天上,发着光,水银般的凉。凡夫俗子向上看着他,跳跳脚架上云梯也碰不着,沙加心无旁骛只管向上,管你捧了金盏菊还是狗尾草,全是尘土。



穆却像杯红茶,在人群里淡淡地溢着香,笑着,月光般亲近。凡夫俗子平视看着他,张开双手捧着他,他对金盏菊笑笑,再碰碰狗尾草,一视同仁,不以为意地四散着光芒。



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的?不光大家奇怪,两个人也奇怪。事实是从7岁认识开始,两个人喝了5年茶,下了4年棋,借了2年书,最后一年,进展到看电影,看了30场电影什么都没发生。在穆以为两个人会这样把纯洁的友谊坚定地发展成信仰的时候,最后一场电影结束时,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



“干什么?”沙加问。
“电影院太黑。”
“我看得见。”沙加瞪他。
“我看不见。”穆咪咪笑。



………………
…………
……
^ ^



后来他们同居,两个人一个呼吸在星星上,一个守在下面慢悠悠喝他的红茶,不温不火个顾个儿的,眼睛里却看着对方最顺眼。三年来裂痕也许有,可只要拿指头捻捻眼皮儿,再呼口气,就是从天裂到地也能视而不见。



也记不得去年怎么着就说要来了?沙加和穆并肩走着,事实证明穆是最可靠的地图,前面就是津赞(津巴布韦,赞比亚)的边境小镇了。非洲的太阳毒的很,看得见空气丝丝地蒸发出去。回忆也跟着蒸发,一年前——



Heart of the sea。
“哗”一堆彩印资料噼噼啪啪倒在床上。沙加向旁边挪挪,穆坐下来。
“是Mosi-oa-tunra,世界第五大瀑布。”
“明明是瀑布还叫sea。”沙加扫一眼图片,“也没什么特别。”
“图片看不到的,要用听的。”穆一脸神往。
“想去?”沙加问。
“没钱。“
沙加想打人。
“失望了?”穆的笑从嘴角化开,一层层漾到脸上。
“哼。”穆的英语很好听,尾音像他微微笑的嘴角,带着弧度似的。所以沙加原谅了他,“算了。” 其实是……有点失望。
穆看着沙加,不靠近也不远离,笑着,眼里露着点狡黠的光。
他总像能很清晰地看透自己。
“干吗?”沙加推他,穆却加了力,爬啊爬地爬到沙加胸口,赖死在那。穆把头压在沙加的胸膛,耳朵当听诊器——他呼气,他吸气,他再呼气,他再吸气,穆把沙加抱紧一些,自己也调整一下,慢慢的频率一样了,他呼气,他也呼气,他吸气,他也吸气。
然后穆抬起头笑了,气息绕在沙加的唇边,带着红茶香。
“做什么?“沙加继续推他。
总一脸鬼笑,而且笑得没节操。
“不解风情诶,沙加。”穆弯了眼,笑像从月弯里溢出来的光,漫了一脸,“去吧,现在就去。”
“嗯?”
“Heart of the sea。”穆轻轻把唇贴上沙加的嘴, “现在就去。”



………………
………………



那天晚上,他们做爱。风从对面吹来,掀了窗帘。银色的月亮漂在那里,看着他们咪咪笑,像穆的眼。
穆睡着后,沙加静静把耳朵贴上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咚——
他喜欢听他的心跳,沉稳的,有节奏的,把自己从孤独的星星上拉下来,像融在宽广的海。
Heart of the sea 吗?
从没想过穆也是个疯狂的人。




[1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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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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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



沙加让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沉默地滚动一下,抬眼看前面的人,他正好回了头瞧自己,目光碰在一起,笑了。



两人走进津巴布韦与赞比亚的边境小镇。镇上的土路挤满了卖冰水的孩子,卖木雕的男人大声地用班图或修纳语招揽着生意。穆随意地走走看看,突然像被什么吸引般住了脚,沙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一些藤木的饰品整齐地码着,然后穆蹲下去捡起一条项链般的东西,有兴致地瞧,还对摊主指指沙加。



那是条仿菩提子的藤木咀链。沙加觉得眼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颈间。诶?不是和自己这条一模一样?自己正带的这条是穆去年在这里买的,据说在去heart of the sea的路上要用情人送的信物祭水,才会顺利听到海的心跳。



只可惜,上次他们连heart of the sea的边都没沾着就打道回府了。



非洲小镇的阳光明亮的有点刺眼,沙加用手搭起莲蓬。不可思议,穆竟然和去年选了一样的链子。只听那个摊主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说“NO,NO,不是这个,是那个!”
“为什么?”穆抓着菩提子项链问。
“送同性朋友,不送这个。这个,是送恋人!”摊主结结巴巴硬要给穆换一个象牙链。
“呵呵,就是送恋人。”
“啊?”



架在纯真心灵上的对文明世界的美好希冀顿时幻灭。一个个黑色面孔上张了大嘴,O字形的。



在一片O型惊叹中穆大大方方付了钱,大大方方走到沙加跟前,大大方方把项链挂在他脖子上,还回过头大大方方对摊主笑。



突然就觉得住在星星上的其实是穆,可他偏偏又在人间活的好好的。好像惊世骇俗的不是他,他只是在一旁看,笑容像月光一样无害。



两条项链,一模一样。



沙加摸摸脖子,觉得时光倒流一般不可思议—— 一切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呐。




说到一年前那次旅行,实在不算美好的回忆。那次他们没能听见heart of the sea。他们雇的船在宽度只有15米的峡谷转弯的时候,卡进了坚硬的玄武岩的裂缝,漏了底。船上的人都只得坐上漂流阀,叶子一样被卷着往下冲。



赞比西河在下游突然翻了脸般湍急起来,几个小筏子被水冲着,远远听到隆隆的响声,显然是接近瀑布了。当时在盛水期,几十里外就能看到瀑布激起的冲天水柱,那是“莫西奥图尼亚”的“雷鸣之烟”。沙加几乎以为就要葬身在那里了。



“坚持住啊,沙加。”穆当时这么喊着,试图抓住沿途冒出来的岩石, “我们还没听见heart of the sea呢!”他对他笑,结果被猛灌几口水。



笨蛋!



最后穆把沙加周上一个光溜溜的小礁岩,只够一个人,所以穆自己泡在水里,累极了,穆就讲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沙加想,他只想睡觉,但不可以睡啊,他要抓着穆。后来关于那晚上穆都讲了什么,沙加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穆最后说,“唉,看来这次听不见了,我们明年再来吧——沙加,你要答应我,明年一定要来啊。”



笨蛋!听什么鬼心跳比命还重要吗?沙加死死拽着穆,觉得手指都冻僵了。



“穆。”
“怎么了?”
“......”全身发麻,沙加好怕抓不住他。
“傻瓜,累了就换个姿势。”
“不用。”
“......别看我,真帮不了你。”
“笨蛋,谁要你帮。”
“说的也是。呵呵,其实我也挺累的,想睡啊。”
“不许睡!”
“想和你一起睡^ ^”穆笑得眉眼弯弯的。“唉,看来这次听不见了,我们明年再来吧——沙加,你要答应我,明年一定要来啊。”
“......”
“......”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冰冷的空气鱼儿一样从这个的嘴里游出来,再钻进那个的嘴里。
…………………
……………
………
“抓紧我,不然不答应你。“



^ ^




心里一动,沙加不动声色看看身边这个“笨蛋”。果然,他们今年又来了,为了听这个笨蛋口中的heart of the sea。




步行穿过津巴布韦边境小镇,前面就是和赞比亚交界的边检站。迎面而来的小卡车坐得满满当当,各种肤色的人从颠簸了10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上下来,把小边检站搞的拥挤不堪。交通工具扬起的尘土混入瀑布水汽,湿乎乎地裹过来,因为等不到游客丢弃的食物,几只狒狒失望地在国境线上徘徊。穆背了包在前面排队,悠悠闲闲的样子,看见狒狒竟兴致大起,抬手扔些吃的过去,顷刻被狒狒们围攻。



= _ =



这个笨蛋。看来去年被抓得还不够惨。




“真不好意思,请问您说英语吗?”
沙加回头,看见一个棕头发的青年凑过来,沙加点点头回答,“我是英国人。”
那人明亮的蓝眼睛立刻充满活力,“感谢上帝!这里的土著语可真不好懂,我们想打听一下,哦,我是说,我们并不想直接去看瀑布, 我们想先去租条船,哦,因为我们想.......”他挠挠头,有点语无伦次。显然英语不是他的母语。
“哎呀,我们想去听heart of the sea,就是海的心跳,您听说过吗?”一个火红头发的女孩大力拍了一下蓝眼睛的青年,嗔怪地瞪瞪他,“我们想租船从赞比西河上游一直漂下去,可不知道在哪里租?”女孩儿的英语很流利,带着浓厚的南欧风情。
“这样啊,那要去Livingston——在赞比亚,需要跨越国界。”沙加示意一下那些排队做边境检查的人,突然发现那几只狒狒还在国境线上失望的徘徊,好像根本没人喂过它们。



穆呢?



沙加转一下眼睛,努力回想穆的包里有没有带创可贴一类的东西。最后的结论是——可怜的穆。



“您也去吗?先生?大家都说维多利亚瀑布如何伟大,其实最不该错过的是海洋之心呢。”红发女孩热情推荐,看见沙加笑着点头,眼睛立刻放出兴奋的光彩。
“太好了,小艾,我们多了一个同伴啊!”
“是啊,是啊,和我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叫小艾的小伙子憨厚地笑。
“对啊,反正看起来你也是一个人。”女孩爽朗地邀请。
沙加微微一怔,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邀请了?人们看他从来像隔块冰,热情的目光从这边望进去,被冰层层打磨,还只见个背影。多半时候是热情打磨平了,仰望成了白眼,“切,什么了不起。”
想到这沙加摇摇头笑了。
“哦,对不起,我和朋友来的。”好奇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笑了?
“哦?是吗?”小艾挑挑眉四处张望一下。
“是的,就在前面,在做边境登记。”沙加抬眼瞧瞧,边检处的长龙队乌泱泱挤了一群人,把穆的身影都遮住了。再仔细看看那些人,穆不在里面。



已经到赞比亚了?这家伙动作还真快。沙加想着,心里勾出一个笑纹——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还在这边,穆就只好在那边等,自己不出来他绝对不走,沙加有这个自信,也绝对不急躁,顶多等久了变出杯红茶慢慢喝,悠闲的像在月亮上玩着细沙。弄得你被等的人比等人的人还着急,气喘吁吁地赶过去,发现他还对你微微笑,抬手鼓捣鼓捣你的头发,气定神闲的样子——
“和你交往会变成品茗专家啊,沙加。”
沙加累得喘气,他的瞳孔如镜,映着穆的笑。




“这样啊......”红发女孩儿语气有点失望,“唉,本来还想一起的。”
“魔玲,人家也是两个人嘛,去听heart of the sea不该两个人的吗?”小艾问。
“......也是。”笑容变戏法似的回到女孩儿脸上,她又高兴起来“那我们走了哦,金发帅哥,希望在海洋之心再见啊!”
女孩儿还没说完就被棕发男孩拽走了,“我不帅吗?嗯?我还不够帅啊?。。。。。。”
…………………
……………
= _ =



排了快一小时,沙加才从该死的人墙里逃出去。果然就看见穆斜挎着包站在前面,双手插着裤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非洲的日光真得很亮,穆的眼睛也很亮,就如同阳光下的树叶上跳舞的光点。



“伸出来。”
“啊?”穆张张嘴巴。
“手,伸出来。”
穆慢吞吞把手掏出裤兜。撸起袖子,沙加了然地叹口气。
左手三道口子,右手两条痕迹。不多不少,刚刚好——和去年一样。
板着脸,掏出创可贴。
“笨蛋。”狠狠一帖。
“啊~~~”
“你这个笨蛋。”狠狠二帖,使劲按
“诶,我说沙……”
三帖,四帖,外送一个拳头。
五……
穆突然轻轻拉住沙加的手。
“笨蛋,松开。”
“……”
“想演戏啊?恕不奉陪。“
“那让我怎么演啊?”嘴凑上来,亲一下沙加的额头。
风正拂过沙加浏海下的眼。笑的是此刻穆的眼。



…………………
……………
都在看着呐,笨蛋!
让他们看好了。



[2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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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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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比亚. Livingston

中午时分Jollyhouse的小游船慢慢离岸,两个人简单吃点东西开始打理晚上的水上之旅。

“为什么叫heart of the sea?”沙加听见自己这么问,好像去年也问过的。
“传说在瀑布下的深潭,每天都有一群姑娘敲着非洲的金鼓......” 穆正忙着把漂流器材搬进船里的小房间,抽空抬起头对沙加笑着说,“然后——”
“然后金鼓发出的咚咚声,变成了瀑布的轰鸣,趴在甲板远远就能听见,像心脏在跳动。“ 沙加也咪咪笑。
穆挑着眉毛看着他,一幅“诶?你知道啊?”的表情。
笨蛋,去年你就这么说的。沙加不动声色的得意着,侧过身挤进门,房间很小,比去年还小。沙加特意订了和去年一样的船,连房间位置都差不多——左舷靠船头——穆说过这个位置最容易听到“海的心跳”。

两个人折腾完,出了舱,爬上船头。
沙加俯身在甲板上听——水波嘈杂地拍着船底,汩汩地聒噪。
“听不见。”沙加抬头。
“当然听不见,还远着呢。”穆低头看他,眼睛里闪着神神秘秘的光,“据说要等满月水涨的夜晚,出现‘月虹’的时候。”
沙加爬起来,若有所思地回忆。据说过了巴托卡峡湾,在满月的夜晚会看到月光下的彩虹,这时去五个瀑布交汇的一点去听,才听得见清晰的金鼓声。
去年就问过了。
穆当时就是这么答的。
沙加抬起眼睛,穆正看着自己,他的笑像夏日里金合欢树的绿荫般深浓。

沙加觉得一点点恍惚。


这时轮子划过木质的声音传来,两个人回头看见waiter推着酒水车上来甲板。
“两杯红酒。”沙加说。
“您是说……两杯?”
沙加笑着伸出两个手指, waiter表情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拿出两个高脚杯,训练有素地倒了酒。


穆接过来轻轻摇摇杯子,醇厚的色泽淡淡挂上去,再沿着杯壁一点点变浅,“01年份的?”
“偶尔换换口味也好。”沙加轻轻喝一口,下面穆该说的是——
“这样等你的时候也不用只喝红茶。”
果然。
沙加嘴勾起一个笑纹,“小心喝醉。”
“醉了还不好啊?”穆侧了头蹭蹭沙加的发鬓,低声笑道。
沙加垂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里是一个琉璃做的瞳孔。
穆在瞳孔里。


“嘿,金发帅哥!”一个声音从船尾震过来。
下意识一回头,看见上午在边境线遇到的那个女孩冲自己招手,头发红得像团火在跳。
“真巧。”沙加对穆笑笑,“之前认识的,我过去一下。”
穆举举杯子——cheers


沙加来到船尾,小艾和魔玲兴高采烈地和他打招呼,很兴奋的样子。
“这就叫有缘啊!”棕头发的小艾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你哪间房?”
沙加报了房号,魔玲说“诶,好诶,来,我介绍个新朋友给你,他也一个人。”
一个蓝头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走过来,向沙加伸出手,“嗨,你好啊,朋友!我叫米罗,也是来听heart of the sea。”
沙加和米罗握手。“你好,我叫沙加。”
“米罗,heart of the sea 是要两个人听的,你不如和沙加就个伴!他人很好相处的。”红发的女孩说,然后转向沙加,“接管他吧,他快把我和小艾烦死了!”
好相处?是对自己的评价么?沙加在心里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平易近人了?如果不是和穆交往,自己还生活在星星上呢。
“不了,我和朋友来的,他还在等我。“
“啊?在哪里?“
“那儿。”沙加抬手一指——恩?不在了。刚才还优哉游哉地在船头看风景,手里拿着高脚杯 ,和一年前一样,连喝的酒都一样呢。托斯卡纳的巴洛洛,淳厚的红色把他的眼睛都酿成玫瑰紫。整个人闲适地优雅着,靠在那,阳光在脸上描了金,“cheers------”他冲他笑。

“哦……应该是回房了吧。“回过神,沙加不好意思地对米罗笑道。
要命,连语气都跟那个人像起来了呢。还有这笑容。
原来自己是很骄傲的吧?目下无尘地往那儿一站,什么都远远地被隔开。
自己高高站在上面,一直向上,目不斜视,把天顶个窟窿,太阳在脚下暖洋洋地照。却照不到他。
一个人其实很寒冷吧,越高越冷,越冷就越高,不能后退,干脆爬到太空坐在星星上。偶然一次往下看,就看见穆冲自己仰着头,笑着,扬起的嘴角像弯起的月牙,把太空里的寒冷都能化了一般。
“唉,别那么急诶,小心摔下来,会疼的。“穆这么说着。

他还说,要学会欣赏身边的风景。
他还说,要把自己融成风景里的风景,而不是一个挂着风景画的冰冷的钉子。

“和大家一起爬也一样会爬到星星上啊,沙加。”他最后说,揉弄沙加的金发,温暖的手指划过沙加的皮肤,像温泉的水滴。
“而且太阳还会照在身上。”穆笑起来,用失重的大海一样的眼睛看他。

……………………


沙加低头眨巴眨巴眼睛。现在他的确照着阳光,还是地中海式的。

“沙加,你真和朋友来的啊?”魔玲一脸怀疑。
“就是嘛,你根本就是单人房,哪来的朋友?” 小艾用手扣着下巴。“你那个朋友挺神秘的啊。”
是神经。沙加在心里纠正。而且不怎么聪明。
“唉,还是和我们吧,在甲板上吹风吃烤鱼,不比闷在屋子里好?”米罗附和。
“不了,谢谢。”沙加无可奈何地摇头:“我得去瞧瞧,那个人笨得很,中午还被狒狒袭击过。”
“啊?”三个人异口同声发出单音节的语气词。
突然魔铃一把按住小艾,凑到耳朵边嘀咕,只见小艾的脸慢慢由阴转晴,连连说“哦,哦,这样啊。。。我说呢。。。哈哈”
魔铃咬完耳朵暧昧地看看沙加,噗哧地乐了,硬拉上小艾,小艾推搡着米罗,一秒钟急行军似地跑了。
“走啦,走啦,呵呵呵呵”
“是啊,春宵一刻啊,哈哈!”

……………
………..
……
= _ =


沙加一个人回到房间,穆果然在里面,靠枕舒舒服服地窝在背后,捧了本书在看。看沙加进来,笑着说,“传说把珍贵的东西扔到水里才能听见heart of the sea哎。”
“那又怎么样?”沙加不以为然——去年就说过了。伸手脱了T-shirt,去包里找新的,“你手怎么样?”
“还能动。”
废话。
沙加抬头,夕阳从峡谷的间隙飘进屋子,穆的眼睛像清晨的海,看得见海底深处的泡沫。
泡沫是笑着的。
“衣服呢?”沙加低头。
“不在包里。”
“早不说?在哪儿?”
“在这儿。”穆从枕头下抽出件皱皱巴巴的衬衫,雪白的衬衫有一片红渍,“脏了,葡萄酒洒的。”
笨蛋。去年就洒过吧?
“不会喝别喝。”
“大不了我给你洗。”穆慢悠悠地说,两眼一闭。
“不要。”
“正好我也不会。”穆合着眼嘻嘻一笑。
“你招我呢?”沙加也笑。
“那又怎么样!”穆怡然。
怎样?早憋着治你!
沙加动静很大地走过去,伸出手,在空气里停留一下。穆等了半天没动静把眼睛睁条缝,沙加突然向前,一把把他揽了过去。
低下头,狠狠吻住穆可恶的笑。
“叫你招我!”
“是你先招我啊,沙加。”
“我哪有?”
“你不穿衣服。”
“啊?”风从窗户吹进来,沙加赤裸的上身觉得凉飕飕。
狡猾!
穆嘿嘿笑,向后倾着腰靠在窗台上,阳光滑进他们俩之间,暖洋洋的,像穆笑在自己唇边的温度。
“喂,沙加。“穆用嘴唇碰碰沙加的菩提项链,“用这个祭水吧。”


摸摸脖子,一条菩提项链。
温热的链子带着体温,滑溜溜的。
朦胧的晚霞在穆脸庞白溕溕的一片,把面目都模糊了。
“穆,我们会听见heart of the sea 的。”两片嘴唇张开,沙加听见自己清晰地说。


沙加从房间回到甲板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船行两侧高峡曲折,苍岩如剑,几十里外维多利亚瀑布的水雾被风刮过来,轻烟似地在空中缭绕。
小艾他们挤在船尾,正商量把什么扔到水里祭神。
原来他们也知道那个传说,沙加想着,向他们走过去。
“你也试试吧,据说很灵。”女孩儿看见沙加,跑过去怂恿。
沙加想了想,低下头把脖子上的菩提项链摘下来。
“哎?该不是很宝贝吧?”米罗双手抱在脑后,歪着头瞧,“就这么一条?”
“嗯。”沙加摸摸脖子,空荡荡的,然后点头,“就这么一条。”
“你要扔它?你肯定?”小艾问。
“嗯。”
“你们吵架了?”魔玲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你朋友给的吧?”
“没关系,他的东西我还有很多。”沙加轻轻笑起来,把菩提项链拆了,一颗颗洒了下去,“多到如果全部拿出来,整个峡湾都填得满。”
“上帝,那你都放在哪里啊?”女孩儿睁大眼睛问,“听说英国的房子很贵吧?”
“论平方尺。”小艾用胳膊圈出一个平方米,然后夸张地收紧双臂,“诺,这就是平方尺了。”
哈!米罗大笑起来,沙加也笑了,笑了一会,沙加低头看着女孩儿的眼睛,
“他的东西啊……都在这里。”
沙加指指自己的胸口。


波浪密集起来,拍着远处深墨色的岩石,发出汩汩的回音。
快到Heart of the sea 了。


船一点点转弯,转过记忆里那狭窄的15米宽的峡谷。一年前玄武岩断裂的口子像黑洞洞的大嘴依然张在那里,水波似海浪般涌进去,吐出来,再涌进去,不知疲倦。已经那个样子吞吐了多久呢,万年?甚至更久?久的让人生短短一年的光阴如轻阖眼睫时的风,看不见,没有痕迹。

快乐的旅游者还在聚精会神地说着各种传说。沙加起身离开船尾。
穆该出来了吧?沙加一个人站着,感觉风从身体里穿过去,他环顾四野。

满月,水涨。月光下一道流虹,像那个人笑起来的眼。

有“月虹”的夜晚,可以听见heart of the sea。有人这么说过。

一道光亮从回忆里投射出来,神秘而又轻缓地落在沙加身上,他转头看向舱口。被拦截的月光在那人身后铺开,像神秘的光阴的水流。

“你来了。”沙加对他笑。
早来了。穆走过来,悠闲的,月光很亮,连影子都看得见皮肤似的。
沙加。他说。
“干吗?”
不解风情诶,沙加。穆笑得两眼弯弯,是狡黠的弧度。
笨蛋。
等了你好久,和你交往会变成品茗专家啊,沙加。
笨蛋,谁让你等。沙加转头往船头爬。
别爬那么快诶,沙加,小心摔下来,会疼的。
笨蛋。不理他继续爬。
和大家一起爬也会爬到星星上啊,而且还有阳光。
脚步慢下来。
其实我也挺累的,想睡啊——想和你一起睡^ ^
笨蛋,不许睡……
唉,看来今年听不见了,我们明年再来吧——沙加,你要答应我,明年一定要来啊。
我们不是来了吗?笨蛋,笨蛋,笨蛋!…………….

水静静的流淌,一万年如一瞬。一年不过是轻阖眼睫时的风。
穆一直都在这里,睁眼,他在眼睛里,闭眼,他在胸口里。
现在沙加闭上了眼,所以穆又回到胸口里了。

感到有一股风围住自己,暖如拥抱。
去吧——穆轻轻把唇贴上沙加的嘴——heart of the sea,现在就去。


像一万年那么长。
像轻阖眼睫时的风那么短。


“穆……” 轻轻开口。
四周是碎在浪花上般窸簌的沉默。
穆不在身边。
许是喝醉了,沙加想,一个没留神,那家伙又走了。

定定神,沙加向船头左舷的位置走去,慢慢俯下身半跪在甲板上,把耳朵贴过去。
其实一直没醒过吧,沙加笑了。

那家伙早就走了。


风从峡谷的那一侧吹来,沙加感到有温暖的东西抚上了面颊,水一样的,像那个人融化在自己嘴边的笑。
“咚……咚……..咚咚——”
闭上眼,侧耳贴在甲板。有节奏的撞击声传过来,从浪底,到浪尖,穿过钢铁的船体,穿过甲板,一直传,一直传。

“咚咚——咚咚——”
是那个人的心跳,把自己从孤独的星星上拉下来,沉到宽广的海,最深的海底。

那是,heart of the sea


“咚咚——咚咚——”

我用这种方式怀念你,正如你用这种方式怀念我
我隔着过去靠近你,正如你隔着未来靠近我
我此刻听着你的心跳,正如你此刻也听着我

Heart of the sea
beat of our hearts

穆,今年我们终于听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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