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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行文学创作交流论坛 -> 黄玉 -> [授权转载]A MODO MIO 以我的方式 (穆沙/撒沙) 二战 全BY琴音鸣瑟您是本帖的第 7281 个阅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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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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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权转载]A MODO MIO 以我的方式 (穆沙/撒沙) 二战 全BY琴音鸣瑟


A MODO MIO 以我的方式


2005年5月8日。欧洲胜利日60周年。



清晨薄雾中的伦敦,春寒料峭,宁静一如往常。





伴着初升的朝阳,怀特豪威尔街响起铿锵的军乐,鼓点阵阵乐声昂扬,英国皇家仪仗队由远及近通过了内政部前白色的大理石纪念碑。英国政界要员齐聚白厅,红衣主教感人的祷告词悠悠传入耳畔“我们万能的主啊,请您赐予我们伟大英雄的灵魂以永恒的福佑,阿门……”





因为是清晨,周围只有少数伦敦市民和一些闻讯赶来的游客在观看。人影攒动中,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中无言地仰望面前白色高耸的纪念碑,对于周围的景物人事竟像全然不觉,兀自一个人痴痴地看着,连照顾在身边的青年女子问了几次都不见他回答。





这时苏格兰长笛悠长地吹响,委婉飘飞,与风轻回,却似另有一种宁静而张扬的声音,良久地飘荡在狭长的思绪中,激昂的号角、翻腾的火光、飘落的天空以及那轮亟欲滴血的朝阳在遥远的记忆里再次鲜活起来……




[0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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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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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40年5月21日。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如练斜入天际。万米高空隐隐传来雷霆轰鸣,两架英国新式的“喷火式”战机一左一右护送着中间的运输机呼啸着飞过英吉利海峡直指法国南部重镇伊帕尔。
“报告赫斯特上校,我们已接近目的地,附近没有发现敌机,是否降落,请指示。”报话机中传来僚机的请示,被称作上校的人微微一笑,一路上微蹙的眉头终于稍解。“同意降落。”指示言简意赅,清晰干脆。
口令一出,三架飞机同时拉出一个漂亮的左转弧度,机头低转迅速飞降而下。
“7000米,6000米,5000米……”僚机准确地汇报着不断降低的飞行高度。而上校一路紧绷的心也随着与地面距离的接近一点点松弛下来。
回想半年来日益严峻的战况,自去年9月德军闪击波兰得手后竟无视英法的宣战一路嚣张跋扈长驱直入,只用了短短一天就占了北欧三国,进入5月更是入荷、比、卢如无人之境。如今同为盟国的法国也是岌岌可危,整个北部均在德国铁蹄控制之下。而自己此次的任务就是应法军元帅之邀护送英远征军司令戈特将军前去伊帕尔商讨下一步的盟军行动,在这种强敌环伺的多事之秋其任务之巨可想而知。
“3000米,2000米……”僚机的报话猛然中断,耳机中清晰地传来他急促粗重的呼吸,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上校抓过对讲机,“迪斯,怎么了?”甫一出口,只听隆隆的飞机轰鸣中隐隐参杂了一种沉闷的噪响,滚雷一样在头顶越压越近!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双方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敌机!就在头顶!”
心头倏然一沉,他清楚地知道这下可不能降落了,不然非被打个瓮中捉鳖,唯一的选择只有在空中结束战斗。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透过透明的机窗向上看去,隐隐看见零星几个黑点渐渐逼近,在头顶往来穿插形成一张巨网缓缓下压试图逼迫自己降落到地面然后来个全歼!
好个以逸待劳,只是你也太小看我了。心念急转下,一个大胆的念头已经拿定。上校将手握紧操纵杆,眼中放出明亮慑人的光芒。这时耳畔传来迪斯恼怒的咒骂-------
“***德国狐狸!净躲到云彩后面干偷鸡摸狗的把戏!看老子不收拾你!”说着就要拉起机头冲上去。
“慢着!”上校脱口叫住他“迪斯中尉,你保护将军座机做低空S回旋,尽量避开敌机准星。我上去拦截。”
“上校!不可以,还是您保护将军,我上去!”
感到下属真诚为自己担忧,赫斯特上校心头一热,但是明晰的口令还是不容分说的决断:“中尉,此战不论谁上去都只能胜利不能失败,所以我不是去冒险,而是去消灭他们!相信我,保护好将军!”
多年的默契又怎会不知道上司的脾气,只沉默了一秒的时间,迪斯果断地拉低飞机,“明白了,上校,多保重。”说话间已带着将军的座机倏然钻下云层,风驰电掣地迂回飞绕起来。
心底的一块石头暂时落地。上校轻蔑的抬眼瞟了一眼头上盘旋逼近的几个黑点,嘴角微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哼,你又怎么笃定我就不敢拉上去和你一决胜负!今天我就要你让尝尝“喷火战机”的利害!电光火石的一瞬已“呼"地拉上升杆,飞机霎时拔空而起啸叫着直冲云霄!
机身以一个不思意的几乎垂直的角度箭一般直插上去,机头八挺7·7毫米机枪也同时毫无预警地喷出火舌。这一下釜底抽薪登时乱了德军的编队,那架飞得最低的德机仓皇地斜滚躲避炮弹,刚斜过机身眼前猛然一黑竟是直冲上来的英国“喷火”“刷”地错机而上。错机的一瞬,上校看清这批敌机正是德军引以为傲的Bf-109,那个通体明黄扬威西欧战场,催枯拉朽般地击溃了法国空军的“黄蜂”!“哼”嘴边掠过一丝笑意,眼里瞬间闪过莫名兴奋的光彩,不给敌人须臾的喘息,上校猛地180度翻转而下,“喷火式”对准那个狼狈脱队的德机喷出炽目的火环。
“太漂亮了,上校!”看着那个浓烟滚滚的德机打着旋儿从自己身边掉下去,迪斯感到满腔的斗志顿时昂扬了起来。
“迪斯中尉!有一架敌机向你去了,注意保护将军!”上校冷静的命令不容置喙。
“是!赫斯特上校。迪斯马斯克决不辱没大英皇家空军荣誉!”答话间只见上校的战机已如离弦之箭再次拉高,看着那朵漆在机尾上的红莲在日光下夺目地绽放,迪斯眼底顿时盈满无比信任的笑意——沙加. 赫斯特,英皇家空军最耀眼的“火莲”,皇家飞机设计院最年轻的CBE勋章获得者,如果是你,应该没问题。
再次爬升,引擎加速的尖叫声和飞机急剧冲顶的尖厉声交织在耳。沙加. 赫斯特上校晶亮如宝石般的蓝眼睛此刻却射出老鹰猎捕狡兔的锐利目光紧紧盯住敌人。这次狭路相逢的德机一共5架,自己破釜沉舟闪电般击落了一架,迪斯和第二架斗得正酣,这时另两架德机显然从突变中清醒过来,一前一后气势汹汹地朝自己夹击过来。“来得好!今天就让我们提前验收一下‘喷火战机’的威力吧!”沙加. 赫斯特不躲反迎,直冲向迎面开过来的“黄蜂”,对方显然被这玉石俱焚的举动吓得骇然无措,全忘了躲避只是拼命发射机枪阻截。早已料到敌人的反应,在对方开火的一刹那赫斯特上校猛地拉起机身,又一次绝地逢生般的一飞冲天,飞机穿虹而上,留下身下两架高速对飞的“黄蜂”骇然大惊地撞个满怀!
只听“轰”的一声,天空顿时闪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燃烧着的飞机残骸碎片漫天散落。低头望向身下滚滚浓烟中绽裂的火光,沙加自己也不由惊讶于“喷火”卓越的高空机动能力,这次试航就遭遇强敌,却能有如此不凡的表现,看来自己潜心三年夜以继日打造的心血终于日臻完美----令全欧洲闻风丧胆的强盗“黄蜂”终于折戟在喷薄的烈焰之下!
还剩一架!精神陡然倍增,沙加将油门猛力一推,向最后一架“黄蜂”机尾绕去。从刚才开始沙加就注意到这只“黄蜂”的与众不同,他不急于参战只是狡猾地在周边做大半径回旋,似乎是这场生死较量的一个旁观者。沙加却明白那是为了更好的捕捉“喷火”这个刚研制成功的机型特点。“一个冷酷的人。”微微一笑,沙加猛一推前进杆将目标逼进射程范围,大拇指快速扣上扳机扣:“看够了吧?看够了就送你下地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忽然猛压机头急冲而下从沙加腹底仰躺着向后滑过去,灵活得像水里的泥鳅。两机一错,对方竟已经窜到自己的身后!不禁惊讶于敌人堪与完美的飞行技术,沙加暗叫不好,连忙仰身把飞机凭空拉出一个高弧逃出对方瞄准器,紧接着一个鱼跃俯冲,感到大地和天空在头顶旋转着颠倒变换,落下时竟和那只“黄蜂”平行而飞!
“刷”水蓝色的天空瞬间拉出两条平行的白尾,形成一道微妙的弧线。一霎那的相对静止,两架敌对的飞机并肩而飞,近到透过舷窗沙加几乎可以看见对方棕褐色的飞行帽和机尾上密密麻麻的击落标志。突然,那德机机翼上几个殷红的字母闯入沙加的视网膜-----“S-A-G-A”沙加默默地念着。明黄的机身上这四个字母殷然如血,历历刺目。
知道遇到了劲敌,沙加收回目光,再次全神贯注于空中的缠斗。双方机头对机头,机翼接机翼,各自领教了对方精湛的空中技术,却是谁也不敢贸然打破这个暧昧的平衡。
然而,这平行而飞的微妙情景只保持了几秒钟,那架“SAGA”便“腾”地急剧后翻,破釜沉舟一般抄向沙加身后。沙加哪肯就范,猛一推操纵杆也跟着转过去,两架飞机在一个平面上同向回旋,竟是谁也不能抄到谁的身后。连续第五个高速过弯后,沙加的“喷火”急速回转了一个极小的半径,竟然蹭着“SAGA”的内侧绕了一个圈,待到“SAGA”飞过去,正好落到他的身后。好机会!
稳稳地把目标定在瞄准器中央,任对手如何辗转腾挪,沙加死命咬住不放,一股无以名状的兴奋竟然使沙加按上扳机扣的手微微颤抖“你很厉害,但是再见了,‘SAGA’。”说着,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去。突然,沙加按住射击扣的手心登时攥出一把冷汗------“喷火”的弹药竟然射光了!
时机稍纵即逝,胜负只是一线之间。说时迟那时快,敌人抓住沙加恍神的一瞬,一个急转回追,感到头顶一片黑影“嗖”地掠过,等沙加反应过来已经被牢牢锁在对方的瞄准镜下!一瞬间有如万尖芒刺在背,密密麻麻地逼出沙加一身冷汗,身后那个随时爆响的火炮幽灵一样霎那封闭了所有的自由意识。
时间,在两架飞机滚雷般的轰鸣中静止下来。
一秒,两秒。这是沙加记事以来最难熬的时刻,然而,死亡却没有如约降临。
沙加茫然睁开眼回头看去,只见那架“SAGA”竟不紧不慢地逼在自己的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窘态,却不见有什么射击的动作。沙加心下又惊又怒,他英皇“火莲”还从没这样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正自恼怒,忽又听见一阵火炮声从腹底传来,原来是迪斯解决了那架德机上来助阵。 “SAGA”也不恋战,倏尔朝着自己急掠过来,两机相错的刹那,沙加看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摘下棕色的帽子,拿在手里向自己晃一晃,顷刻之间沙加似乎看见一抹比大海还要纯粹的蓝色在眼前一掠,然而不待目光锁定,双方座机便 “刷”地错身而过。
“SAGA,你是第一个能锁住我的敌人,我记住你了。”沙加盯着那架“SAGA”从身侧呼啸远去,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消失在西北方火红的地平线间。雷鸣般的引擎盖住了沙加喃喃的自语,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机尾上那朵炽烈的火莲也同时印在了对方心底。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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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史昂.林斯贝尔少将背对着阳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黑色的暗影下沙加看不清他沉思着的复杂眼神。刺眼的阳光把少将面前的一纸电报刷得雪白,和少将面上的表情一样让人瞧不清却透着压迫的凝重。良久,林斯贝尔少将抬起头,雪亮的玫瑰色瞳仁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对于这份密报上提到的‘海狮登陆’,你有什么看法,赫斯特上校?“



稍一思忖,沙加回答说 “之前德国提出和谈,首相大人断然拒绝的态度让希特勒进退维谷。他念念不忘进攻苏联,对我们英国既不想打又不能不打,所以决定对我们执行一个登陆战,逼我们讲和,然后再转身攻苏。”沙加看着史昂的眼睛快速清晰地说出德国欲盖弥彰的狼子野心。



“对,就是这样。”史昂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张电报继续说:“大战一触即发,按着这张电报德国人已经拟定了‘海狮登陆’的前哨战----‘飞鹰空战’来夺取登陆点上空的制空权,恩……对,就是这个月13号开始,哦,今天几号?”



“8月7号,少将。”



“嗯。”史昂英挺的眉头微微皱起“7号,13号,我们只有一个星期部署,时间比较紧啊,赫斯特上校。”



“对,是有点紧。不过德国人也是在昨天才决议通过‘飞鹰空战’的,而这份密报是我今天凌晨接到的,我想他已经尽力了。”



“呵呵,这个我当然清楚。”对于沙加下意识的回护,史昂的眼睛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么危险紧急的情况下能这样及时送来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于他对大英女皇的忠诚我一向是由衷信任的-----如同对你,沙加。”在史昂微笑的坚定目光里,沙加看见这个对自己如父如师的上级全部的信任和爱护,心头一热,坚定地说:“谢谢少将对我的信任。如果马上着手部署转移,我保证让德国那些乌鸦扛来的炸弹全炸在废铁上。”



“好,赫斯特上校,我相信并赏识你卓越的军事才能,期待你的好消息。”



“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说着,沙加抬手欲行礼离开,忽听史昂开口说:“等一下,上校,有一件东西我想交你保存比放在我这里更合适些。”说着史昂从中间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用丝帛包裹的金色帽徽,沙加一眼就认出那是和自己同级的空军上校帽徽,却不同于自己的银色金属丝刺绣,那是真金打造的-----只有英国女皇陛下亲自授予的皇室徽章才有资格用真金打造。



“这是......”沙加一时怔住,他印象中空军里还没有谁以上校军衔接受过皇室的嘉奖。



“这是他的。”史昂的眼神扫向桌上的那份电报 “这是女王陛下给他的褒奖,已经秘密颁发了好几年,可惜这样的殊荣却不能光明正大地授予。”史昂的眼里瞬间扫过惋惜的神色,随后他把帽徽递向沙加:“沙加,我很开心你刚才下意识地为他辩解,你们虽然从未见过面,却已经由着对女王陛下的忠诚连系在一起,并以各自的方式书写着你们的忠诚。赫斯特上校,我为你们骄傲。”



沙加上前郑重地接过那枚帽徽,“他,也是英皇家空军的编制?”



“是的,和你一样是空军上校。不同的是一战后为了堤防德国人,还是孩子的他就被秘密送往德国卧底,现在已经在德国空军身居要职。”说着,史昂神色一凛,深深地看着沙加天空般清澈的眼睛,一直以来这个年轻的上校以出色的任务和坚毅果敢的作风证明了他的才华品行和他无以伦比的外表一样让人刮目相看并能够放心地委以重任。主意已决,史昂正色说:“沙加,你和我是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而这枚重要的皇室帽徽是他身份的唯一物证。现在,我以少将的身份将这份无上的荣誉交你保管,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女王陛下最优秀的战士终于有一天能并肩翱翔在蓝天上共同作战。”



“是!林斯贝尔少将,沙加.赫斯特会以生命全心保护这份荣誉。”沙加小心地将帽徽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随即碰到那里躺着的一张纸条,心下里蓦然一动,一股微笑便不自禁地要冒出来,感到脸上一热,沙加赶忙行了军礼转身离开。



出了史昂的办公室,沙加深吸了口气。军令状已经立下,可是德国空军也不是浪得虚名。“黄蜂”的威力自己是见过的,虽然机动性不如自己参与设计的“喷火”但是德国飞行员的大战经验和飞机数量都使英军远不能望其项背。何况现在法国已降,失了强大的盟友,英伦三岛更是成了孤悬海上的一叶方舟,在战争浓重的阴翳下飘飘摇摇。



心念电光火石般一窜,沙加脑海里又冒出两个月前在法国上空的缠斗,那架扬长而去的“黄蜂”和惊鸿一瞥间海涛般跳动的蓝色总是在沙加毫无预警的意识里突然跳出来,让沙加又恨又惊。“再见面的时候我要让你也尝尝被瞄准器锁住的滋味,‘SAGA ’。”沙加狠狠地想,忽然又想起衬衣口袋里的那张纸条,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下来,拐到长长的走廊角落,沙加将它掏出来在掌心摊开-----



那是秘密电文的最后一页,内容却与战事无关。沙加还记得初看电文内容时令人窒息的战争压迫感,想象着德国纳粹的战机疯狂席卷国土的残暴和英国将士誓死血战的惊心动魄,想到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的生命陪葬给人类嗜血贪婪的本性,沙加不由感到一阵沉重。正胡思乱想着,电报接收信号又亮了起来,沙加不解地按下接收键,一页新的电报旋即从电报机牙口一点点传出来,上面却只有四个字------



“祝-你-好-运。”沙加一字一顿地念着,那下面沙加看到一串熟得不能再熟的编码“931-297”-----他的联络代号。



这是两人长久以来的合作中第一次与工作无关的电文,此刻却像一股涓细的暖流温柔地抚慰沙加沉重的心情。无声胜有声,刹那间,两个站在残酷战争最前沿的战士,两个素未谋面甚至连真实姓名都不能相告的人,却在此刻隔着海,隔着天,隔着敌对的国度,隔着一切借以相知的可能途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跨越了人世间最遥远的距离----心的距离。



“也祝你好运。”沙加清楚地记得当自己把署名代号为“莲”的这几个字回传给对方的时候,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挂上了自信的微笑。



第二章. 完

[2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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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940年8月13日,欧洲大陆阴云密布,隐约可闻沉郁紧窒的雷声。英吉利海峡云层之上眼不可及的地方想必已经大兵压境,来势汹汹。机场司令部警戒雷达尖锐的啸叫刺入耳膜,史昂.林斯贝尔少将面沉似水,双手交叉住下颚,好看的眉毛此刻深深拧在一起。




“这是声东击西!本来我们东彻奇不在此轮攻击目标之内,少将,德军果然临时改变了攻击方位。”沙加紧握刚刚收到的密报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说话的声调也有些激动。德国第一波乌鸦此刻正凶恶地扑向临时指挥部东彻奇,沙加深知这一突变对于此前将有生力量从南部前进机场转移到东彻奇的英国空军意味着怎样的灾难。“少将,请您迅速离开这里,我来负责这里的善后,我保证用最短的时间将我们的战机转移到安全地带,不让德国的偷袭得逞!”




史昂抬起灰玫瑰色的眼睛深深注视面前这个有着耀眼金发的俊美上校,他又怎会不知在德机到达之前短短一个小时里即要完成安全转移又要在之后全身而退绝非易事,十有八九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轻叹一声,史昂眼里露出赞赏而怜爱的目光,他缓缓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赫斯特上校,我命令你立即带领第一飞行大队主力前往法国佛得角德军基地,牵制住将要起飞轰炸这里的德机,尽一切可能拖延他们抵达东彻奇的时间。我会利用这点时间完成东彻奇有生力量的转移。”




“少将大人!”沙加几乎恳求地开口,“少将大人,您留在目标机场太危险了,您应该.....”沙加迫切地希望史昂可以回心转意,可刚吐出几个字就被史昂坚决的语气不容分说地截断。




“赫斯特上校,作为这次转移总策划的我对每一架飞机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听着,是每一架!是每一个大英女皇最忠诚的战士们驾驶的雄鹰!赫斯特上校,请务必理解和尊重我作为军人的选择。”史昂一双玫瑰灰色的瞳仁里此刻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芒,耀眼得让人难以逼视。停了一下,他以一种稍微缓和却无比坚定的口吻继续说道:“去吧,上校,去执行你的命令。尽可能久地把敌人拦在英吉利海对面,让德国那些苍蝇从哪里起飞就从哪里被拍死。”史昂接着做了个挥拍打苍蝇的手势,微笑地对沙加说:“喏,就像这样,上校,你一定干得很漂亮。”




“可是......是!林斯贝尔少将,我明白了!”沙加.赫斯特对着眼前坚毅果敢无比高贵的少将“夸”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在彼此信任的眼光交错的瞬间,不再犹豫转身离开。-----将德国苍蝇拍死在他们起飞的地方!当沙加和他的飞行大队飞往法国西海岸的时候,脑海里一遍遍闪现的全都是史昂那双闪烁着烈焰般光芒的眼睛。来吧,你们这些只会搞偷袭的苍蝇,我要看看你们面对天罗地网时仓皇失措的惨样!




果然过了不久,前方涌动出一阵聒噪的发动机轰鸣,又一波庞大的德国机群从法国基地起飞、爬升,如乌云巨大的翅膀,雾气一般灰蒙蒙地逼过来。




“迪斯中尉,新的敌机机群已经起飞,你率领第一支队爬升到敌方头顶,抓住时机俯冲下来冲乱敌方编队!”沙加紧紧握住操纵杆,感到从指尖传上来一阵激动。“记住,迪斯,我们多拖一分,就是给少将多争取一分转移的时间。”




“是,上校,第一支队明白。”




德国飞机像无边无际的潮水似的涌出法国海岸时,英国空军的上百架战斗机已经等在空中盘旋着、俯冲着,将一串串仇恨的炮弹射向德机。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空中较量,天空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白色烟道,泛着浓黑的烈焰哀鸣着跌落下去的战机像一串闪耀的流星,在擦出火花的一瞬陨落。




突然沙加从左旋窗看见迪斯的座机正被两架敌机苦苦纠缠,眼看其中一架在另一架的掩护下已经绕到了迪斯身后------“迪斯,小心你身后!”沙加一惊,下意识将油门猛力一推,像拉满弓射出的箭一样冲到迪斯和那架德机中间!说时迟那时快,沙加和那架德机同时开火,瞬间,对方已拖着浓重的尾烟掉了下去。与此同时,沙加也感到敌机喷涌的枪炮在右侧机身一阵激闪,紧接着,“咚咚”火炮洞穿金属的爆裂结结实实地在机身上传递开,只见自己右侧机头咻地爆出火花,一阵可怕得要命的狂震简直要把沙加甩出飞机。




“上校,上校,你中弹了,你......”




“迪斯中尉,别管我,注意保持阵型......”话还没说完,通讯系统“沙”地一下中断,拖曳在机头后的烈焰刹那钻进狭小的驾驶舱,高热的火焰和浓烟扑进来逼得沙加差点窒息。紧接着,沙加听见机体金属破碎的声音和发动机沉闷的爆裂声交织在一起,飞机几乎自由落体的掉下去,一阵尖锐的巨响后,沙加看见“喷火”的机翼斜着飞了出去,失去了平衡的飞机顷刻间在空中翻滚起来。咬着牙掀开座舱盖,沙加拚尽全力纵身跃出,技巧地闪过飞机巨大的尾翼,“刷”地撑出降落伞。




未等调对姿势,猛地一阵旋风打得沙加头晕眼花,上下颠倒的他看见身下一架“黄蜂”“呜”一声呼啸而过,就在那一瞬间,沙加感到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涌向倒吊的头顶 -----“SAGA” !!!!是“SAGA”!是他!像一只复仇的天使向自己冲过来:明黄的机身,机翼上滴血般刺目的图文,绝不会错!真是冤家路窄,沙加啊沙加,看来这次你定然在劫难逃!降落伞偏偏还不紧不慢地落着,一点点切割着从天堂坠进地狱的漫长痛苦。沙加眼睁睁地看著“SAGA”逼近,再逼进,等待结结实实地把自己打成筛子!!




突然,明黄色的“SAGA”猛向右转开,露出后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来的几架德机,原来他们早就盘旋在那里不断调整最佳的射击角度,要不是“SAGA”挡在他们前面,自己早被万箭穿心!沙加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也罢也罢,今天即使不死在“SAGA”手里,也要被其他虎视眈眈的敌人撕碎!




正想着,其中一架“黄蜂”故意从沙加头顶呼啸而过,沙加连忙缩头躲开,紧接着,其余那些敌机鹰隼一样在身侧呼啸交错,卷起狂暴的气流扑向沙加,狞笑地欣赏着困兽犹斗最后的绝望。“人渣!我要让你们的傲慢付出代价!”沙加慢慢把手伸向腰间的配枪,打定主意在死前至少要把一梭子子弹打出去。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些和他游斗的战机突然收起了戏弄的不屑,将机头的机关枪齐齐调转向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冲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沙加猛然拔出配枪......




突然,一個隆隆的声音惊雷般骤然贴近,沙加抬头一看,一架战机有如天降。回来了,那架明黄的Bf-109又回来了----是“SAGA”!只见它在空中旋了一圈,从众多德机包围的上空鱼鹰般俯冲下来,倏然阻隔在沙加和那些黑洞洞的机关枪口之间!然后猛地拉起拔升,稍一回旋再飞快地俯冲下来,再次挡住那些指着沙加的枪口。反复了几次高冲回落之后,“SAGA”啸叫着最后一次从沙加头顶彻底拔进云霄。沙加在震荡的巨大气流里与死神擦身而过,突然意识到已经降落到敌机的射程范围之下,沙加知道自己得救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救我??”这一系列极具戏剧化的突变让沙加如坠云雾、瞠目结舌,但是他却没有时间去弄明白。




当沙加被随后掉进的大海猛灌了几口腥咸的海水而呕得翻江倒海的时候,远远地他看见一个小艇模糊的轮廓鬼魅般在波涛里隐现,在还来不及看清的一刻如海市蜃楼一样倏然驶近。沙加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大双眼,感到眼睛被海面刺眼的金光灼得生痛,猛揉几下,终于在小艇驶离100米的时候看清了那上面的旗子-----




刺眼的纳粹十字旗迎风猎猎,将沙加悬着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击碎-------是德国海空教援队。轻叹口气,沙加向后一仰静静阖上眼睛,死尸般浮在海面上。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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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沙加在黑色混沌的空间慢慢睁开眼睛,与其说是自己醒过来还不如说是在头和坚硬的铁壁一颠一颠的撞击下疼醒的。沉闷的发动机声隔着厚重的铁板传进来,身下颠簸的感觉告诉沙加他正在一辆车上,之前后脑被砸得几乎崩裂的神志此刻却清晰地召唤出痛觉。






“那个该死的德国变态!”沙加愤愤地整理着昏厥前零散的记忆,似乎那个把他死狗般拖上船的德国上尉对他很不合作的连眼睛都懒得抬的态度极为光火,看着沙加袖标上校军衔的面子才耐着性子问了几句,却被沙加几个横眉冷对扫得颜面尽失,终于恼羞成怒一枪杆子抡下去。






“魔鬼,白白浪费了一张漂亮面孔。”沙加回想起来仍为那个上尉看着自己从不可一世到难以置信再到气急败坏的眼神感到忍俊不禁,抬手摸摸伤处感到有些粘手,暗自诅咒着放下手突然碰到一个柔软发烫的物事,“噢......”一声闷哼在手边痛苦地爆发,然后立即变成微不可闻的呜咽。“啊!”沙加立刻缩回手尽量向车门靠靠,“对不起”。听着缩在身旁的那个人含混不清地哼了几声不再言语,沙加感到心里一阵揪心的锐痛,那,应该是个被伤病折磨着的战士,而自己作为他的战友却对此无能为力。






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的黑暗,狭小的车厢象沙丁鱼罐头般挤了二十几个人,受伤的或屈着腿盘坐或不支倒卧在车厢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像地狱里痉挛的尸体。有的则斜靠着被太阳热透的铁墙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站着,生怕不慎触动了躺着的人的伤口。车厢里燥热而潮湿,散发着一股腐朽焦烂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和溃烂伤口的酸臭,让沙加空空的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恶心轻易涌上来。一阵干呕过后,稍微清醒地神志猛地记起了什么,沙加赶紧伸手向自己胸口摸去,在内衣口袋外摸到一个金属坚硬的轮廓,紧绷的心弦一松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还好,徽章还在。”






于是,四周的呻吟声,呜咽声,低语声,微鼾声再度从四面八方交织着涌进耳朵,就象奇异的催眠令人在这片闷热的晦烂里昏昏欲睡。




突然,车子‘卡“地停下来,车外隐约一阵嘈杂,沉重的车门被“哗”地突然拉开,好久不见的阳光“刺啦”一下像扯开的伤口扯开沙加的眼睛,白花花的光线里挤进几个深灰色制服的士兵像对待低等牲口那样大声吆喝着“喝水啦,喝水啦”。顷刻间愤怒,好奇,惊惧在狭小的车厢里泛滥,一双双瞪大的眼睛打量着身穿纳粹制服满脸戾气的持枪士兵,以及他们拉来的混黑混黑的“水”。




“这水没法喝!是臭的!”开始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十几个小时不给饭,连水都是臭的!”马上有人附和“我们还有伤员病号,再不照顾就会死的!”




“那就去死好了!饭?哈哈,你当我们开慈善会的?“门口的德国兵不屑地聒噪着,那种轻贱生命的口吻让沙加感到太阳穴都在暴怒地狂跳,但他还在用轻蔑继续挑战着沙加的理智。“死了就拖出去,省的麻烦。谁死了?”那德兵目光一低,用手一指沙加身侧的地板,“是他吗?”




沙加心头一沉连忙低头细看,那是刚才在自己身边呻吟的滚烫躯体,顺着光源看见他腿上深刻的伤口大剌剌地翻着肉边,出血已经凝结成深褐色,胸膛随着微弱的呼吸急促起伏,而头却倒在混沌的暗影里看不清楚。想必是伤口感染导致了高热,如果救助及时应该能活下来。正想着,那个聒噪的士兵已经伸手去拽那个伤兵的腿,死狗一样把他拖出车子嚷嚷着“这个人死了。把他扔了!”




“不!住手!这个人还有救!只要……”沙加脱口而出的话在目光触及那个伤兵面孔的一刹嘎然停住,心像被利爪骤然绞住似的疼。迪斯马斯克苍白血污的脸在刺眼的阳光下痛苦地抽搐着。




“迪斯!”沙加一翻身冲下车去,把迪斯从那个德国兵的魔爪下抢过来,使劲地摇晃着“迪斯!迪斯!!你怎么样!迪斯,是我,沙加啊!”




“逞什么英雄!你,说你呢!给我滚回车上去,不然把你一块活埋!”那个德国兵回过神来用枪比划着沙加悲愤的脸。




“他还没死呢!如果可以退烧还有救,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懂得尊重生命吗!”沙加毫不畏惧地迎上黑洞洞的枪口,把迪斯护得更紧。那个德国兵被一顿抢白气得直翻白眼,“夸夸”把子弹上膛抵住沙加的耳朵“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老子我现在就送你和上帝谈生命去!”




身后忽然爆出一阵骚动,反抗声像绵密的潮水激越地汹涌着。“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俘虏!这是赤裸裸地罪行,你们该下地狱!”




“对,国际上有战俘对待条约,你们这些变态不能为所欲为!”




“反正也是死,不如拼了!”




“对!对!拚了!!”




车厢里的英军一股脑冲出来,潮水般把那两个德国兵团团围住。德兵见势不妙扯着嗓子喊:“你们,你们这是暴动!暴动!!要枪毙,要……”要挟还没说完那德兵就被愤怒的英兵打掉了枪械揍倒在地。然而,这短暂的僵持马上被身后杂沓的军靴踏地声打破,战俘们一回头发现无数黝黑的枪口已经无情地对准了自己。




“报,报告上尉,那个黄头发的带头暴动!”德兵连滚带爬地奔向他的救兵。“废物!”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那德兵满地找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装模作样地用手绢擦擦手招摇着拨开枪口走到沙加身前,轻佻地挑起沙加的下巴,“嗯?怎么又是你?上校,看来船上那一枪杆子似乎还不够吧?呦,都流血了,啧啧啧,美人落难真让人心疼啊。”沙加猛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眼前人闪着寒光的湖蓝色眼睛,他眼角下那颗黑痣像无言的嘲弄随着冷笑轻狂地在沙加眼里晃动。“看,看什么看!告诉你,少拿你那双狐媚眼睛盯着我,我可不吃你那套!要不是指着你提供点高级情报,早把你毙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哈哈哈……”说着只见他手臂一挥,一枪托结结实实地砸在沙加的眉骨上,沙加闷哼一声右手努力撑住地面,额边撕裂的疼随着滚烫的液体渗出来,流进眼睛里红花花地糊了一片。




剧痛反而让沙加微微冷笑一下,更顽强地盯着眼前狂笑的脸,看着他湖蓝色的长发随着凌厉的怒气张扬,漂亮的面部线条随着自己的挑衅逐渐变得扭曲、不堪。素知纳粹的残暴,落在魔鬼手里本来也不做什么指望,现在更是由得他去,只是不能叫德国人作践了高贵的尊严。




终于,在沙加轻蔑的注视下,嘲讽的笑意从德军上尉的嘴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怨般的愤怒。“哼,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最讨厌你这种自做清高的伪善者,虚伪!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哈哈,可笑,你只是一个阶下囚!一个下贱的俘虏!”那上尉眼里寒光一闪,戾气大盛,抡起枪又要砸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威仪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住手!”声音力度不大却自有雷霆万钧的气魄 ,那上尉闻之一怔,愣是生生地缩回手来,满脸阴郁的戾气也飞快缓和下来,手里的枪却还不甘心地死死攥着。




“阿布罗迪上尉,你不知道审讯之前是不能自行处死敌方军官的吗?何况还是上校?”沉郁威仪的嗓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漠和穿透力由远及近,直插心脉。




“是,我知道。可是……“阿布罗迪冰寒的湖蓝色眼睛此刻露出急切辩白的神色,已经有细密的汗水冒出额头,“可是普拉斯曼上校,这个人是个极端分子,他带头暴动!”




“不用多说,上尉,我都看见了。”普拉斯曼上校跨前一步在沙加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怀抱迪斯跪坐着的沙加。正午阳光的直射把沙加蓦然拉进那个人高大深刻的影子,立刻有一种难言的压迫感在周围四散流动开,极近距离的两人一跪一站,沙加只能看见对方穿着军裤修长健美的腿和反射着寒光的锃亮的黑色军靴。




“上校先生。”高大的德国军官缓缓开口,“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吗?”毫无感情起伏的话此刻却像透着奇幻的魔障有那么一种难喻的蛊惑,能相信他吗?沙加使劲抬起头透过鲜血糊住的眼睛无畏地迎视对方的脸,刺目的阳光下那个人脸部深刻的线条隐藏在宽大的帽沿阴影里,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在暗影里跳动着犀利的光芒。




“我怎样才能相信你?”




“上校,你是个聪明人,而我在到达驻地审讯之前也不想制造无端的流血事件,谈个条件吧,让你的人乖乖回车上去。”那个人挺拔地站在直射的阳光下,宽阔的肩膀和窄窄的腰胯在剪裁合体的深色军装下勾勒出雕塑般优美的曲线,修长的双腿笔直地立于沙加眼前,整个人周身闪耀着骄傲威严的气焰,让人无可逼视。
这种倨傲的居高临下的态度让沙加感到无比羞辱,尤其是对方压倒性的气势更让沙加感到无端的烦躁。由于不能置迪斯不顾,半跪着的沙加只有努力拔高胸膛,无视周围无数森然的枪口,全无畏色地迎面直视回去。滚烫的阳光灼痛了沙加的眼睛,眉梢更多的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出来,可是他全然不觉一样用他最尊严最冷峻的目光逼视对方,就像面对火葬的殉道圣子,无畏而高贵。
“好,我的条件是不能虐待俘虏,要给伤员必要的药品……”沙加沉着地开口,却被阿布罗迪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呸,俘虏还敢谈条件!我看你还真不知天高地……”
“让他说!上尉!”
“上校!你!”阿布罗迪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上司的脸,明显还不死心:“上校!难道你忘了我们一贯是用枪柄,鞭子和皮靴维持秩序,和这些低贱的俘虏还谈什么条件……”
“阿布罗迪!闭嘴!难道你忘了谁才是这里的长官?”阿布罗迪立刻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是拿更加狠毒的目光在沙加脸上肆虐。

“条件达成,上校。”帽沿暗影下的脸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沙加感到他利剑般的目光火一样与自己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焦灼,激起无声的炽烈的火花。相对片刻,普拉斯曼上校略略回头大手一挥,威严的号令深沉而不容置疑,“把俘虏押上车,再给他们一些药品和水,审讯前不许虐待!”


“天啊,上校,你疯了吗?还是被这个小妖精迷惑了?!”阿布罗迪恼羞成怒地抓起沙加的领子,恶狠狠地气息喷在沙加的脸上: “你这个祸害!我警告你,下次如果再用你那双眼睛勾人,我一枪崩了你!”说着眉间神色一狠挥起枪就往下拍,却在下一秒被德军上校有力的大手一把攥住,“上尉,我说过审讯前不许虐待俘虏,你连我的命令都违抗么?”显然被对方严峻的目光镇住,阿布罗迪恨恨地放开手,不甘心地低声叫着:“你是真疯了,疯了,撒加,你一定要给我个合理的交代,不然……”
“闭嘴!”

下面的话沙加已经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甚至连那两个人如何转身离开,自己和迪斯如何被拉扯进车厢,伤员如何得到一些救治的药品等等都不清楚,眼前一遍遍闪过的都是普拉斯曼上校最后转身时海蓝色长发惊鸿的影子,脑子里嗡嗡响着的全是那个被阿布罗迪无意中叫出来的名字------
“撒加”“撒加”……“SAGA””SAGA”……
哦,上帝,他们是同一个人吗?他怎么会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为什么要一次次救我?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无数的问号不间断地袭击沙加疲惫不堪的思绪,颠簸前进的车里,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感到那里坚硬小巧的金属正透着自己的体温。








第四章.完




[4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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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元首定下的海狮登陆计划一天天逼近,但德国空军至今仍未能取得英吉利海峡上空的制空权。“开战已经三天。”德空军元帅戈林怒气冲冲地质问战斗机大队长戈兰德:“你还要什么才能打败英国人?”“喷火式战斗机,我的元帅。”戈兰德答道……                    -------- 摘自《Panzer General作战日记》--------------------------------------------------

1940年8月16日   法国佛得角,德空军前沿指挥部


“啪!”战况报告被愤怒地拍在桌上,赫尔曼·戈林“哐当”一声踢翻椅子“哗”地站起来,身体猛地向前一伸双手撑住会议桌的一头,鹰隼一样的眼里激射出凛冽的寒光一个个扫过所有军官的脸。整个作战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局促不安地偷望向他们盛怒的元帅,惨白的白炽灯光正从戈林头顶泻下来,在他脸上投下可怕的阴影。


“75比34,今天一天我们就损失了75架战斗机!哈哈,75架!轰炸的战略目标也是十投九空,丢人啊,丢人!你们这群饭桶,让我怎么跟元首交代?!”戈林青灰色的脸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悚厉,突然他目光一转厉声道,“戈兰德!是不是只要给你喷火式战斗机,就能打败英国佬?”


“是的,元帅,与我们的黄峰和斯图尔特相比,喷火卓越的高空机动能力决定了它既可以灵活进攻又可以快速逃跑,这点我们的确大大吃亏。”戈兰德用眼角偷偷瞄了瞄上司的脸色,这才继续说道:“而且英国人的雷达也不容小觑,我想这也多少帮助了英国人窃知了我们的偷袭情报。”


“哼。”戈林愤愤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紧锁着眉头,歪过脸把那双凛冽的眼睛藏进更深的暗影,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沉闷压抑的气氛像随时爆发的火山口。是的,德军初战告败,不论是空中正面较量还是轰炸偷袭都输得一败涂地,现在太需要什么可以鼓舞一下士气了。沉默良久,戈林铁青的脸慢慢转向众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消息?”


“有的。报告元帅,我们抓到了第一批重要战俘,听说有几个还是英国空军的高衔军官。”戈兰德说着头向斜对面偏一偏,“我想关于战俘,普拉斯曼上校应该更有发言权。”


“噢?”一丝亢奋的光瞬间闪过戈林的眼睛,多年的战斗生涯使这个冷酷的人敏感地捕捉到了血腥亢奋的味道,“普拉斯曼上校,这次战俘里最高军衔是什么?”


“上校,我的元帅。”不卑不亢的嗓音像金属深沉的奏鸣,让人无法忽视声音高贵的主人。普拉斯曼上校在座椅上舒展了一下修长的手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略一抬头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沙加.赫斯特上校------英空军军官最高衔。”




“嗯......” 目光扫过普拉斯曼上校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庞,戈林冷峻的目光稍稍一缓,垂下眼睛飞快思考了一下,再抬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无误地看见了那里激烈闪烁着的嗜血的光亮,“好!明天起飞前把沙加拖到机场跑道,我要让他给我们法西斯勇士的战机血祭!”


“对!让他给我们的战机血祭!”台下立时响起谳媚的附和,一双双眼睛里肆意流露出鹰犬绞捕猎物时狠戾而兴奋的光芒。给战机血祭,顾名思义就是被绑在跑道上让呼啸冲过来的战斗机碾死,死后还要被后面起飞的飞机继续蹂躏直到成为血肉模糊的一滩烂泥。而用敌军军官血祭无疑更能激发这群魔鬼血淋淋的残暴本性。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明日血肉横飞的想象的快感里,只有普拉斯曼上校深深看着桌面上深灰色的大檐帽,一言不发,海蓝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他深邃的眼睛,让人不得而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


“慢着,这个人不能杀。”


靠着戈林的那一头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引得全场一片哗然。撒加.普拉斯曼一个激灵飞快地抬起头,随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海茵茨上校?”戈林元帅略感意外地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持异议者,“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人-不-能-杀。”反对者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温和悦耳的男中音清朗平和,声调不高却让乱哄哄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噢?”被这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反对者败了兴致,戈林语气里隐隐夹着一股危险的怒气,“海茵茨上校,你能给我一个特别的理由说服我不杀他吗?”


“可以,我的元帅。”那个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成竹在胸的气势仿佛全然不担心会受到元帅的责罚,“因为,从这个人身上可以得到您想要的‘喷火式’战机。”


语惊四座,诺大的会议室登时发出轻微的唏嘘声。戈林眉毛微挑,灰蓝色的眼睛盯着眼前人清秀的脸,饶有兴致地等待他进一步解释。


海茵茨上校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报告元帅,会议前我彻底调查了所有军官战俘的资料。沙加.赫斯特,现年25岁,三年前从英皇家飞机设计院毕业,而后参与了喷火飞机的制造并获得英皇嘉奖,可以说是‘喷火’的主要设计人之一。”说到这,他略一停顿,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扫过所有人或愕然或惊妒的面孔最后回到戈林隐含了喜色的脸上,“所以,元帅陛下,我请求您能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审讯他以期得到喷火战机的设计图。”


此时,戈林的喜悦已全然溢于言表,一直紧锁的眉头像被熨斗滚平了一样,露出狂喜的神色,“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戈林伸手按住海茵茨上校清瘦而坚实的肩膀,“海茵茨上校,我就给你一周时间审讯,逼他绘制喷火战机的设计图!”


“谢谢元帅首肯,我一定不负元帅期望!”海茵茨上校起身行了一个军礼,毫无起落的语调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喜是忧。所有人都盯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浅笑,淡淡的,疏离的,深沉的,永远波澜不惊的,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飘忽难测。


就在众人以为会议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刻,另一个响亮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再度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元帅大人,对于军事要犯的审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寻声看去,撒加. 普拉斯曼上校慢慢站起身,伸手支住桌子,雕塑般完美的身体优雅地微微前倾,海蓝色深沉的眼眸对上海茵茨上校微感疑惑的眼睛,“元帅大人,根据高级战俘审理条例,我认为海茵茨上校还需要一名副官协助审讯。”


“噢?那依你看,这名副官选谁呢,普拉斯曼上校?”


“我认为阿布罗迪上尉很合适,元帅大人。”


海蓝色的眼睛颇有深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慢慢定格在海茵茨的脸上,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海茵茨上校幽深的眼底清晰地印出对方深刻的蓝眼睛里志在必得的坚定神色。哼,阿布罗迪吗?你倒是很会安插眼线,是担心我抢了你的头功还是......?哼哼,撒加,我原倒是高看了你了。


无声的僵持过后,海茵茨上校展开一个迷人的笑容,“好的,元帅大人,我同意阿布罗迪上尉作我的副官。”


...... ...... ...... ......


空无一人的会场外,两个身穿上校制服的颀长身影相对而立,像一幅精致的剪影,优美而冷漠。


“你似乎对沙加.赫斯特格外关注呢,海茵茨上校,我指的可不光是今天这件事。”撒加深深盯住眼前的人,不露声色地企图在他脸上逼出任何一丝可疑的慌乱。


“噢?我记得似乎普拉斯曼上校你对他也很关注呢,我指的也不光是今天这件事。”海茵茨上校对撒加的挑衅报以一个干净的笑容,简单得像白纸一样纯粹却让人无法看破,“请记住,我所谓的‘关注’无非是为了让帝国早日获得‘喷火’的资料,倒是你的关注,撒加,会不会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海茵茨洞察深刻的眼睛谨慎而狡黠地扫过撒加每一个最细微的面部表情,形状美好的薄唇玩味地扬起一个颇有深意的弧度。


这是撒加最恨他的一点,轻易一个微笑就足以颠覆一个人苦心意旨隐藏的内心。他看不透他,是的,在撒加自认为为数不多的几个难以捉摸的人里,休格兰.穆.海茵茨,很不幸地,就是其中一个。这个想法再次逼得撒加几乎不能自持地要爆发出来。


就在这时,对方却一抬手戴上军帽切断了自己蹿火的目光。“再见,我亲爱的普拉斯曼上校,我们明天审讯室见。”


海茵茨上校冲撒加挥一下手,微微笑着转身走远。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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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沙加打进了审讯室后,脑子里一直乱哄哄地闪现着迪斯马斯克和另外几名战友被推搡着押进隔壁审讯室的情景,所以当阿布罗迪趾高气昂地走进来的时候,沙加只是厌恶地偏过脑袋。
“哼”阿布罗迪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下一秒,沙加感到头被一股蛮力强横地扭过来。头发被狠狠一提,阿布罗迪冰蓝色的眼睛出现在沙加眼前,狠戾与愤恨毫无遮掩地燃烧着,让沙加有理由相信要不是例行公事的审讯,这家伙准会把自己吃了。
“上校,我想从今天开始你该好好学学如何做个合格的俘虏,而不是把你那颐指气使的高傲劲儿拿出来作秀!” 说着,沙加的头被向后狠狠一按,尖利的钢鞭在脸侧的椅背上“啪啪”抽得山响。“上校,就让我好好教教你吧!”阿布罗迪眼里突然射出一股嗜血的残暴,扬起鞭子直挥下去。
“慢着!”一个陌生声音突然从两个人身后稳稳地响起,适时地停住了阿布罗迪将要落下的鞭子,“上尉,我记得审讯似乎还没开始呢。”阿布罗迪闻言全身一滞,努力平复了一下扭曲的脸,不自然地挤出一丝讪笑回头说道,“上校,我觉得对这种冥顽不化的俘虏必须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您认为呢?”
“嗯,的确如此。那么麻烦上尉把他的绳索解开。”
什么?解开绳索?!沙加和阿布罗迪的脑子同时“嗡”了一下。
“解开绳索?给他?!”沙加能想象得到阿布罗迪此刻呆若木鸡的脸。
“是的,对这种冥顽不化的俘虏的确该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不是吗,阿布罗迪上尉?”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像无机玻璃一样透着一股寒意,阿布罗迪心不甘情不愿地帮沙加松了绑退到一边。
沙加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宽大的审讯桌后,一个人似有似无地微微笑着,疏离的神韵,飘忽的眉宇,特别是那双眼睛,混合了蔚蓝和深黑的奇异紫罗兰色,敏感,内敛,一种轻烟似的优雅自他周身浅浅释放出来,平静得象一层保护网,隔开所有人。
“海茵茨上校,您确定……?”
上校树起手,制止了阿布罗迪下面的话。沙加感到他冰紫色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用没有一点温度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轮廓。过了几秒钟,上校收回目光,微一前倾优雅而缓慢地开口,“赫斯特上校,也许你还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的审讯您现在应该是一滩拿去佐田的肥料。”
“哼,我对于你们那些折磨人的花样不缺想象力。”
“好,您是个聪明人,而我也不想多浪费时间。您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需要您提供喷火战机的设计图。”海茵茨上校轻轻一笑,在白炽灯阴惨的光晕下,他那种干净温文的笑容看起来实在扎眼的很。
这个优雅自负的混蛋!
“喷火设计图?可笑!您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您的提议?”
“因为您没得选择。”
“您错了,上校,我根本不屑选择,我期待您可以马上把我处死。死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丝毫不会影响大英女皇最后的胜利。”沙加高昂着头,眼里闪动着骄傲的光芒,火焰一样燃烧。
“哼,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阿布罗迪猛一拍桌子,“你们会胜利?哈,别做梦了!告诉你,你被俘的那天,我们可是在东彻奇打了大胜仗!而且击毙了你们最大的头!”
沙加一惊,史昂少将?他怎么了?难道他……?不会的……一阵恶寒从腹底蹿上来,烧心挠肝,“少将他怎么了!”
阿布罗迪哈哈狂笑了一阵,用极其冷酷残忍的眼光逼住沙加急迫的眼睛,“告诉你,你们那个叫史昂的老家伙被我们的炸弹干掉了,尸骨无存啊,一个将军连粒儿骨灰都没剩下,可怜可怜,呵呵,哈哈哈……”
心像被人用钢锥猛戳,沙加惊痛的目光落到依旧平静端坐的海茵茨上校脸上,“不会的,不会的!你们这群骗子!”
“很遗憾,上校。这是真的。”海茵茨上校加深了唇边的笑意,他那种优美的冷酷让人感到绝望,“今天英国政府发布的阵亡名单,您要看看吗?”
不!不!!强烈的感情汹涌着冲过喉咙,鼻腔,眼角……不!不能失态!不能给史昂少将丢脸!沙加拼命压下满腔悲愤的啸叫,顽强地抬头对上面前的人。
海茵茨上校略感意外地挑挑眉毛,对着沙加微微扬起头眯起了眼睛,这让沙加发现他那优美曲线的下颚。不得不承认,这名纳粹上校真的很年轻,而且该死的……漂亮。让人联想到深谷中轻轻流淌的泉水。如果他不是纳粹的话,自己倒是很乐意请他在泰晤士河边的咖啡馆聊聊英国议会那些走马灯似的执政党。
但是,他是纳粹。一个面对血淋淋的屠杀还能冷酷微笑的魔鬼!沙加愤恨地盯着他,狂怒的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别尝试激怒我,上校,更不要奢望我们会放弃‘喷火’的设计图。”海茵茨不动声色地朝隔壁歪了歪头,“我想隔壁那些先生对您很重要吧?”
脑袋里的一根弦嘣地断了,毁灭性的打击大浪一样接踵而来,沙加简直要扑上去掐断他的脖子,“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杂种!你们要把他们怎么样?”
“脾气暴躁对您来说没有好处,赫斯特上校。”海茵茨上校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沙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我们得不到您的合作,我保证您会在集中营下一批火化名单中找到您的朋友。”海茵茨说着优雅地一抬手,早准备好的阿布罗迪跨前两步把一份工程纸塞进沙加的手里。“赫斯特上校,用一张图换所有人的命,这笔帐还划得来吧?”
原来给我松绑就是为了这个!这个看似文雅的野蛮人!沙加狠狠扫了一眼海茵茨漂亮狡猾的紫色眼睛,“撕啦”一下扯烂了图纸。
“你!别不识抬举!”阿布罗迪忍无可忍抡圆了给了沙加一巴掌,沙加顿觉眼睛一黑,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海茵茨上校,对这种人平常那套根本没用,我看说不定技术图就藏在他身上,不如扒光了他的衣服搜搜!”阿布罗迪像复仇的魔鬼,眼里露出穷凶极恶的光芒。
这是明明白白的侮辱!谁都知道没有人笨到整天把图纸揣在怀里。沙加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感到全身都被屈辱的愤怒点燃。阿布罗迪却已经“夸“地来到身边去扯自己的外衣。不!不可以!那枚史昂用生命托付的徽章,那枚已经滚烫着自己心跳的徽章,决不能落入纳粹的手里!决不!沙加紧握的拳头蓄势即发,就在这时----
“等等,上尉。你这样会怠慢了我们尊贵的客人。”海茵茨上校轻轻一喝制止了阿布罗迪,“我想赫斯特上校只是一时冲动,他马上就会明白以他的立场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说着海茵茨缓缓站起身,轻轻擦过气得青紫脸色的阿布罗迪,向沙加慢慢走过来,“赫斯特上校,我想提醒您,您无谓的骄傲对于您和您的朋友都是很危险的。”
“你威胁我?”
“我的英语很标准,这是‘提醒’”。“海茵茨此刻的脸上已经不再带有笑意了,沙加觉得他的眼神隐藏着一种危险的警告,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难道这个伪君子要亲自动手羞辱我?沙加又羞又恨,激愤的意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魔鬼得到徽章!死也不!所以当他看见海茵茨上校纤长的手伸向自己的时候,想也没想“腾”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像一头狮子一样朝他扑过去,把他撞倒在地,飞快地抽出他腰间的配枪就地一滚——
“不许动!”
“不许动!”
两声威胁几乎同时响起,沙加只觉眼前紫雾一恍,翻身举枪的同时,万万没料到对方竟然也不可思议地翻过身对着自己举起了枪!好快的动作!沙加暗暗惊呼。
霎那间,无声的僵持暗涛汹涌,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逼住对方,半跪的两人就像两尊石化的雕塑,仇恨的目光是唯一的交火!
“呵呵,赫斯特上校,你没想到我有带两把枪的习惯吧?”海茵茨上校微笑着抖一抖手里小巧的银质手枪,波澜不惊的冰寒眼眸像恐怖的浓紫色深海,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史前怪兽,随时会把人吞噬。
这时,门外乱哄哄地传来军靴杂沓的“夸夸”声……
第六章.完

[6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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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赫斯特上校,我想您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两人咫尺相峙,沙加这才看清甩掉了军帽的对手竟然有着一头极其漂亮的淡紫色长发,这让他本已白皙的面庞显得更加清冷透明。这时门外军靴声越响越紧,海茵茨上校紧紧盯住沙加的眼睛稳稳托着枪口,“赫斯特上校,挟持军官是死刑,如果您现在乖乖放下枪,还有转圜的余地。”
“哼,你以为事到如今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可是除了死路一条您没有丝毫胜算。”
“至少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死!”
“您难道不再顾及战友的安危了吗?“
“哼,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他们的骄傲和我的决心!”不知为什么,沙加忽然觉得门外“夸夸”的军靴声就像奔赴刑场的赞礼,奔流的热血仿佛灵魂高歌的引吭。
死亡,原来高贵得如此激昂!他不禁微微一笑。
“你!”海茵茨一直控制完美的面部线条竟然因为这个微笑稍稍有点变形,清俊冷峭的脸上破天荒地扫过一丝压抑的急躁,“沙加,你就那么想死吗?!”
压低的声音随着热气狠狠扑上沙加的脸-----那么想死?我?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被踢开,荷枪实弹的德兵像涨潮的水呼啦一下冲进狭小的空间,“夸夸夸”子弹被无情地推上膛,无数明晃晃的枪口顷刻间死死抵住沙加的头。
“不许动!”“不许动!”“不许动!”
森然的枪口在沙加头顶密密麻麻围了一圈,沙加全然不觉,只是用枪死死指着海茵茨的脸,岿然不动。
“呵呵,现在连上帝也救不了您了,我的上校。”海茵茨的眼神流露出很遗憾的神色,仿佛瞬间找回了他温和冷酷的面具,让沙加几乎以为之前他那丝称得上失态的急躁是自己的幻觉,“对于您的不明智,我想不出除了束手就擒您还能期待什么奇迹。”
“噢?是吗?那只能说明您太缺乏想象力。”沙加不动声色地撇撇嘴,扬一扬手里的枪,“我改变主意了,上校。我突然觉得让您做一个陪葬品太不划算,所以我决定和您做笔交易。”
“噢?”海茵茨上校嘴角吊起一个戏谑的浅笑,“您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您的要挟?”
“我不认为您作为军官会比一个屈辱的俘虏更喜欢死亡。”
“呵呵,的确。不过……”海茵茨上校紫色的眼睛象幽深的漩涡,泛滥着危险的讯号, “不过上校,这实在是一个很危险的赌博。”
“没错。可是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玉石俱焚的决心更适合做赌注。”
刀尖上的舞蹈越来越绚烂了,沙加感到一股热浪像茁壮的蔓藤沸腾地缠绕于心,或许它最终会把自己拉进腐朽的死亡,但沙加却不打算放手,也,不能放手。
两个人无声的交战漫长的像一个世纪,沙加始终狠狠盯着对方优美冰冷的面孔,冷静地看着他面部肌肉的每一丝颤动,终于他看见那双寒冰的眸子里融化般稀释出微微的缓和。
“您赢了,赫斯特上校。说吧,您要什么?”对于沙加拼命赢来的胜利,海茵茨上校似乎丝毫也不以为意,笑得一脸从容不迫。
这个该死的纳粹!连承认失败都优雅得令人毛骨悚然!
沙加努力压下开枪的冲动,勉强清了清喉咙:“首先,让你的人退出去。”
“可以。”海茵茨未持枪的手轻轻一挥,“你们都退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果不其然,那些德兵格外听话,忠实地执行着长官的命令,“哗啦啦”一股脑地退了出去。留下狭小空间里继续对峙的两人。
“您真是出人意料的合作呢,海茵茨上校。”沙加不无嘲笑地讽刺着,暗暗冷笑这个貌似高贵的纳粹其实也怕死怕得要命,“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一枪杀了你?”
“我相信您的人品,以您的骄傲您绝不会这样做,何况这对您没有丝毫好处。”海茵茨狡黠地一眨眼睛,他那幅很了解自己的样子让沙加感到莫名的懊恼,“赫斯特上校,说吧,说你下一个要求。”
“你要保证不把我的朋友送去集中营。”
“呵呵,这个条件如果我答应的话,不知道赫斯特上校会不会像我信任您一样相信我?”
心脏因为他的话突然膨胀起来,该死!该死!!自己现在的处境对无法即刻实现的承诺是那样的苍白,不信,无路可退;相信,一个膜拜嗜血的纳粹的承诺又有多重?!
死路!都是死路!!就像豪赌的狂徒面对庄家轻轻一张底牌,即死,满盘皆输。怎么办?该怎么办!
海茵茨仿佛洞悉了一切似的微微一笑,“赫斯特上校,我不想为难您,我可以给您这个承诺。但是作为交换,您必须绘制‘喷火’技术图,否则七天审讯期一到,什么承诺都救不了你们。而且……”海茵茨抬起眼睛,幽紫的汪洋里隐隐颤动着一些沙加看不明白的东西,深刻得简直要戳进沙加的心,“而且我这样做也是为您着想,活着总能比死去做更多事情,不是吗?”
这家伙说得没错。
沙加感到一些新的东西正迅速向心里驻扎。面对海茵茨彬彬有礼的漂亮笑容,沙加突然感到无边的可怕,这家伙有种无形的魔力,他魔魅的笑容和眼神有时候比飞机大炮更能摧毁一个人固执的己见。哦,上帝!这家伙说得没错!只要活着,就能比死去做更多事情,换而言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逃脱!
沙加眼睛豁然一亮,“好!成交!请您记住您今天的承诺,海茵茨上校。”
“当然,我会的。也希望您……”
海茵茨话音未落,大门突然“哗”地被人一把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形踩着坚实的“夸夸“声转瞬欺近一抬手压下两个人高举的手臂。
“啊!”毫无防范的两人顷刻感到一股霸道的力量贯穿了早就僵硬的臂膀,下一秒二人手里的枪“当,当”两声甩在了地上。
“审讯进行得似乎不太顺利啊,穆。”沉郁傲慢的嗓音略带笑谑的在二人头顶响起。沙加心里骤然一沉,这个声音,这个自从初见就一直在自己耳畔徘徊不去的声音,是,是……沙加猛地抬起头----
黑色的制服,银色的饰带,金色的徽章,一头海蓝色浓密的长发,同色的眼睛,身材俊美而挺拔,气质雍容而威严,一张足以和阿波罗媲美的英俊面孔完美得让人眩目。
“撒加?!”海茵茨上校微感吃惊的语气在他瞥见来人身后笑得诡异的阿布罗迪时平静下来,他优雅地站起身高傲地平视面前海蓝色头发的人,“不得不承认,您有一台高效的情报机呢,普拉斯曼上校。”
“呵呵,多谢夸奖。”撒加冲阿布罗迪歪一歪头,后者立刻走上来把沙加重新按回椅子。沙加感到撒加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自己的全身,然后重新回到他面前紫发的人脸上:“海茵茨上校,不得不说您的审讯糟糕得一塌糊涂,我已经向将军作了简短的电话汇报,您不介意我以将军特派的身份替您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形式急转直下,短暂的几秒钟对视,无数利害权衡闪电一样划过海茵茨上校智慧的头脑,只见他冷冽的目光慢慢润泽起来,嘴角吊起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优雅而残忍,“当然不,我亲爱的上校,我正好要去打电话给将军,汇报一下我刚刚取得的成果。我想有您在,赫斯特上校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工作。您绝对会保证他的安全,不是吗?”
沙加看见海茵茨含笑的眼睛狡黠而危险地巡视着撒加的脸,感到一种接近真相的残酷几乎就要从海茵茨迷人线条的嘴里呼之欲出。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疯狂的颤栗,所有最恶毒的诅咒简直立刻要脱口而出!
这只狡猾的狐狸!你到底他妈的想说什么!
等沙加平静下来的时候,海茵茨和阿布罗迪已经离开了审讯室。看着撒加微微诧异的脸色,沙加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尖刻。我这是怎么了?他被自己无端的恶毒吓了一跳。
眼前,熟悉而陌生的蓝发男人正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仿佛跨越了无数光年的距离在此交融。撒加慢慢走过来,虽然那张严峻冷峭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那轮廓却是漂亮的,漂亮的正派,他低下头看沙加,海蓝色的眼眸中专注而尊贵的光芒莫名其妙地吸引人!
“你知道吗?我恨你这双眼睛。”
什么!?
撒加伸出手,优美的指尖轻轻碰到眉骨的伤口,沙加忍不住缩了一下。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我恨它。“
什么?撒加,你到底在说什么?是我啊,被你无数次拯救过的沙加.赫斯特啊。
“别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赫斯特上校,我现在清楚我在说什么。”撒加低下头,从很深的地方看着自己,沙加清楚地看到那里正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在燃烧,“我恨它,因为它让我想起殉难的圣子,明明浑浊了肮脏的鲜血和绝望的卑贱,却仍然好似所有尘埃都无法近身,高贵得像朵纯净的白莲。“撒加说着用力扣住下颌把沙加的头抬起来,海一样的目光深沉得几乎让人溺毙。
目光被烫着了一样,沙加的心疯狂地跳动着。不知是不是汗水,身上开始变湿、变得焦虑不安、往下沉,往下沉。
“您知道要看见您这样的目光,在我们这个疯狂血腥的时代几乎和看见史前动物一样不可想象。而它却把我们那些自诩高傲的野心揭露得如此丑陋不堪,上校,我真恨不得挖了你的眼睛,让它照不见自己的影子!”
撒加愤恨的话语热辣辣地喷在沙加脸上,海蓝色眸子里燃烧的黑色火焰激烈地跳跃着,仿佛在竭力挣扎,仿佛又无力挣扎。他的手缓缓抚过沙加白皙莹润的面颊,一点点下移,下移,炽热的呼吸划过脸上的皮肤,一种痒痒的感觉让沙加觉得浑身僵硬。在这一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仿佛有些改变了。
“天知道我有多恨你,沙加,你会让我下地狱的。”撒加喃喃地说,宛如雕塑般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令人无法呼吸的迷乱,突然他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冰冷的嘴唇紧紧压住沙加的嘴。
他的双唇很冷,远远低于自己的体温,但是舌尖却异常火热,热得让沙加几乎窒息。
“啊!”沙加心狂跳起来,下意识地朝后仰头,但立刻感到制住下颌的力道加重了。吻,继续着,带着绝望的痴狂与执拗的决绝,冲击,冲击,毁灭,毁灭。
上帝!撒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难道你不在乎被纳粹视为最下贱的同性恋?!无数破碎的画面瞬间狂扫沙加混乱的意识,空中的对抗,拼死的相救,不避嫌的回护,此刻的吻,滚热的徽章,温暖的密报……等一下!沙加像被惊雷猛地打到一样,一个疯狂的想法激得他全身止不住颤抖-----
还是撒加,你根本就不是纳粹?!

第七章.完

[7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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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暴,在人所不知的浪底暗涌,一点点积攒着足以一爆冲天的力量。关于逃亡的消息是在晚放风的时候一个叫美斯狄的中士聪明地用暗语告诉沙加的。每每从禁闭室那一小格子天窗看到朝升日落的战机,他都更紧迫地意识到那个计划日子的临近。
七天,是的,只有七天。自己答应用技术图换取的珍贵的时间正静默而残忍地流逝着,就像垂死的伤口流出的血,每一滴都预示着劫后余生的转机,也预示着阴翳浓黑的死亡。局势却总是在人所预料之外扑朔迷离着微妙的进程,进入8月20号,沙加从那一方格子天窗里突然再也看不见涨潮般起飞的战斗机,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波从后方集结而来的轰炸机,在视野内黑压压地匍匐成一片死海。一天之间,空气里突然弥漫了一种诡秘的压迫感,潜藏的危机像雨后泥土下的种子在平静的表象下蠢蠢欲动。
那一刻,沙加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战略部署即将改变了。
“我必须把德军新的作战动向密报给女皇,迪斯。”排队领晚饭时,沙加假装一个重心不稳凑上迪斯的肩膀,彼此飞快地交换一下眼神,“放心,逃亡计划不变。”
这太冒险了!迪斯严峻冷冽的目光逼视着沙加毅然的脸。
我不得不这样做。沙加平静地回望着他,迪斯不会知道,史昂的殉职和自己的被俘已经彻底切断了原先唯一的情报线路。所以这个险不得不冒,而且势在必得!
迪斯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在沙加身上,好象要把他烧个洞出来。夕阳下,沙加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格外挺拔,他澄碧如天空的眼睛闪闪发亮,满头金发象极了金色的火焰,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自己小心。”迪斯收回目光,一侧身与沙加飞快地擦身而过,“我想办法给你弄张地图。”耳边迪斯的话语简短而有力,带着他一贯不羁的微笑。
沙加站在原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悄然涌上心头。

时间在平静的伪装下不紧不慢地划过。偶尔从繁复的图纸上抬起头,沙加会看见海茵茨上校漂亮的脸从禁闭室门上的小窗口望进来,沙加于是使劲晃晃手里的图纸用发狠的眼神警告他遵守承诺,而海茵茨则会笑笑示意他不必担心,略一脱帽,带着令人挫败的随意的优雅。

而撒加却从未出现过。不知为什么,这倒让沙加大大地松了口气。在一丝丝隐秘的失落感后,沙加到更乐意在晚放风的时候远远看看撒加,偶尔和他看似不经意的眼神游离地相触。夕阳下,撒加穿着笔挺的军服,斜系着宽宽的皮带,他的帽徽、肩章闪动着冷银色的光,这让沙加轻易想起那个冰冷而热烈的吻,如同眼前的人,冷酷而霸道,却在不经意间挥洒着冰冷的热情.......

然而,他们就像交叉的两条线,无论撒加是不是那个人,都注定了那次偶然的际遇成为彼此唯一的交集。是的,他们之间不会也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沙加想。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记起海茵茨看着撒加时危险的眼神,自己和撒加之间种种微妙羁绊的伪饰就如同透明的吹气玻璃,在海茵茨优美弧线的嘴唇轻轻开合间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这样也好,当那些触手可及的真实重新归于懵懂的时候,安全就像网一样隔开了所有潜伏的伤害。沙加轻轻一笑,真的,这样也好。

然而,直到现在沙加都说不清黎明是由于拥有光明而使人憧憬了希望,还是由于拥有过最深的黑暗而迫切了人们对光明的渴望。
休格兰.穆.海茵茨上校食言了。在所有人都以为最深刻的黑暗即将结束的时刻。
这个天杀的混蛋在离他们的计划还有三天的时候把一批俘虏推上了集中营的囚车,迪斯马斯克首当其冲。
美斯狄用冰冷的口气压缩到只有几个字的噩耗,让沙加感到胸口仿佛突然爆裂的痛。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你是不是答应替纳粹画设计图了?” 美斯狄的话雷殛一般碾过沙加的心,他一双警惕的眼睛闪动着令人心寒的怀疑,“迪斯他们被抓,是不是因为你……嗯……泄密了行动?”
一种疯狂的悲恸和屈辱突然死死压在沙加喉咙里。他最亲密的战友在黎明最后的黑暗里陨落了,在那些魔鬼肆虐的狞笑中被拉去毒气室或者活体实验室去见证那些最惨绝人寰的暴行。而自己必须被战友怀疑和唾弃,必须在一个纳粹假仁假义的承诺里,进行着“道德沦丧”的交易,却最终在敌人的侮辱和欺骗下亲手把最忠诚的战士送进地狱!

尖锐的刺痛扎着沙加的心脏,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愤怒!上帝啊!你就这样怜悯你的孩子吗!

从来就没有什么交易,更没有什么诚信!而他竟然还相信了他!相信了一个法西斯的刽子手!这一切都是圈套。那个人早就打定主意要他承受接踵而来的痛苦,对技术图,他志在必得,却不会有一个人因此而幸免,他们这些人最终都会成为焚尸炉冰冷的灰烬!

魔鬼!

极度的愤怒和哀痛几乎让沙加睚眦欲裂。休格兰.穆.海茵茨!我发誓把你千刀万剐!

美斯狄紧张地注视着沙加,看他痛苦地闭着眼睛,巨大的悲哀和愤怒让他的面部肌肉抽搐起来。突然沙加轻晃了一下,虚弱地笑了,“我会证明的,美斯狄,行动没有泄漏,请相信我的清白。”

是的,我会以军人的尊严证明自己并以生命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沙加最后看看面前中士年轻的脸,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解决一些事情。

美斯狄最终选择了信任他的上级,他们就像笼中的困兽,除了彼此依赖搏命一击外没有任何生存希望。原来,绝境会让人产生疯狂的勇气,而信念在穷途末路的时刻更能彰显出它的顽强。

所以,当沙加终于在美斯狄他们刻意制造的混乱中溜出守卫的视线,凭着迪斯绘制的地图,在苦苦躲藏了近一个小时后最终趁换岗的间隙溜进德军电报中心的时候,他平静得几乎连呼吸都没有加快,仿佛自己接着要做的不过是去邮局寄一封挂号信那样平常。

电报室不大,四周很暗,广场上远远的停机坪上的灯光水银一般从高高的天窗外泄进来,照着几台硬邦邦的电报机和一些黑铁金属的长桌子,在黑暗里幽幽地散发着阴冷的光。沙加飞快地在背后轻轻合上大门,借着昏暗的光线快步走向那些沉默的机器。
“嗒嗒,嗒嗒”修长的手指开始飞快地在按键上跳跃,紧密的敲击声如潮水般绵密不绝。全新的“依密码”译文在沙加的脑子里电影般涌现出来,他像最优秀的神算手那样快速地把明文字母一对一对拆开打乱,逐个字母地进行加密再准确地把报文字母一一对应成秘文。代替,分割,错乱,加密,密码电报的长度在一次次紧张而有序的反复间渐渐变成了原文的两倍。细密的汗水慢慢爬上沙加精致的额头,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正悄悄出现在上校果敢冷静的眼里。
正在这时,门外走廊那边突然响起士兵洪亮的口号声,“HI! HITLER!”,“HI! HITLER!”
仿佛一道惊雷“轰“地一下炸醒专注工作的人,冷汗一下子从沙加的额角渗了出来。只听一个人“夸夸”的脚步声直下里朝这边过来,沙加不及多想飞快地按下发送钮,发现自己的手指都紧张得微微发抖!
飞快扫视了一下四周,在报文传送完毕的一刹那沙加矮身翻到最近那排桌子后面,与此同时大门“哐“地一声在沙加刚刚缩进隐蔽处的时刻被一下子推开,走廊上刺眼的白光利剑般劈开令人窒息的黑暗,在暗夜里划出一道雪亮的伤疤。

第八章.完

[8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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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军靴声很清脆地传过来,隔着薄薄的桌板,沙加几乎可以想象来人正不紧不慢地走向电报机。大门被缓慢地合上,把走廊里那道刺眼的白光一点点擦拭干净。短暂的黑暗里“啪”地一声轻响,天花板上的灯赫然将整个屋子点亮,暗橘色的光直泻下来,沙加感到头皮一阵发紧。
不敢深吸气,沙加小心翼翼地紧贴在桌子背面,像夜中机警的豹子那样竖着耳朵。
一阵军服窸簌的磨擦声,来人似乎在机器前静静思考了一下,周围的空气几乎窒息到凝固。旋即,敲击声长长短短地响起,“嗒----嗒嗒----,沙加感到太阳穴跟着一跳跳地疼。屏住呼吸,他左手下意识地划过右臂的袖子,那里的匕首正贴着手臂,被肌肉熨烫得温热。
终于传来电文发送的声响,沙加正要松口气,突然一声尖锐的信号声刺入耳膜:“滴——”心狂跳一下,沙加右臂条件反射地一抖,那把匕首便“刷“地攥在手里。
那是电报传送被拒的鸣声。
“见鬼。”电报机前的人含混不清地用德语嘟囔了一下,显然不死心,一步跨到另一台机器前。短暂的沉默后,紧密的“嗒嗒”声再度响起,催眠一样腐蚀着沙加紧张的神经,他攥着匕首的手心里全是汗,以极快且轻微的频率微微颤抖着。
然而,电文再一次被拒传。
沙加微微吃了一惊。难道接收方没有配合接收导致单向传送失败?或者双方没有启动事先预设的传送密码,再或者……突然一个闪念巨大的浪头砸得沙加几乎晕厥,上帝!这会不会是撒加!?是不是他在向自己发密报?!
晴天一个霹雳,这个危险的念头疯了一样在沙加的心里滋长,死命挠着他的喉咙。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队德兵换岗的杂乱的声音,沙加心怦怦狂跳起来:这实在太危险了!比起自己危机四伏的境地,对方在懵懂不知的状况下重复着无意义的传送让危险像暴露在海面的风向舵,明白无误。不能让他冒险,不能!沙加感到心里一阵钝痛。
鬼使神差地,沙加从桌子背面悄悄探出头去,视角随着身体的倾斜一点点变大、变宽。慢慢地,对方优美颀长的身形全然落进沙加的眼睛。只觉得头“嗡”地一下,沙加窒息般怵在原地死盯住那人的背影,直觉地意识到某些坚持在瞬间崩溃。
更加鬼使神差地,那人竟回过头来,像无声电影里的镜头诡异到无可思议。毫无预兆地,两人四目相对。“啊!”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低低的惊呼。
顷刻间,已经无路可退。等沙加意识过来,身体已经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像敏捷的豹子那样扑向对面的人,那人显然毫无准备,被沙加左臂猛地一带勾住脖子,右手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横在喉咙上。被挟持者却不见丝毫反抗,毫不紧张到束手就擒的地步,是不屑,还是不能?一种毁灭式的轻蔑让沙加怒火中烧。
门外换岗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那头。
“不想死就别动!”。沙加左手箍死对方,低声吼着死盯住手中的俘虏。侧面的他,剪影般的轮廓,超然,优美,波澜不惊。
“我真惊讶,您又让我刮目相看了,赫斯特上校!”海茵茨微扬着头,他的口气像是在闲聊邻居的花园,漫不经心的。
“您也让我惊讶,上校----不过是对您的诚信。”沙加圈过左手用力扣住下颌把海茵茨的头按死,胳膊肘使劲一顶德国上校的手臂,“当”的一声,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枪顺着紫发人的袖口滑出来掉在地上。沙加冷哼一下,右手继续用刀抵死对方的咽喉,左手“刷”地抽出海茵茨腰间的配枪指住他的脑袋慢慢转过身面对了他,“您现在没有第二把枪可用了,上校,两次被自己的配枪挟持,滋味不好受吧,嗯?”
“呵呵,被您挟持不是件丢人的事,不过赫斯特上校,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图值得您冒险到这儿来。”
“意图?呵呵,当然,还有意外收获呢。”沙加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憎恨就像潮水一样翻天覆地,他多么希望能用目光直接干掉眼前这个混蛋, “您,就是我的意外收获。”沙加冷酷地挥了挥手里的枪。
“您不会开枪吧,上校?在这里?现在??这可不太明智。“海茵茨不为所动地继续说着,深如幽潭的眼睛,雾花水月般让人读不出讯息。
“当然不,那样太便宜您了。我会用这个剖开您的肚皮,看看您的心是不是黑色的。”沙加恨恨地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感到自己残忍地扬起嘴角,杀人的目光盯着海茵茨紫色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灵魂挖出来似的:“我-的-战-友-死-了。”
“我知道,我也很难过。”
“噢?你也会难过?”沙加痛恨他刻意的虚伪,“你承诺过……”
“是的。”海茵茨打断沙加的话,“但是我没做到,很抱歉。”
抱歉?这个混蛋竟然在说“抱歉”!用这个简单的词就想抵消一切吗?那曾是多么鲜活的生命啊!
一股热血冲上沙加的脑袋,“你不需要感到抱歉了,上校,因为你马上就会当面去向他们赔罪!”密报已经发出,全面逃亡在即,现在的自己再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沙加像一头猎豹一样迅猛地扑向他的猎物,明晃晃的刀锋直插海茵茨心窝。

“沙加!你疯了吗?!”海茵茨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愕,但立刻用军人的敏捷闪电般侧身避开,“你不想活了?!”他发狠地低吼。
“收起你的鬼话!我早该知道根本就没有活路!”沙加愤恨地回身扑上,抓住海茵茨的肩膀一挣,两人眼前同时一黑,只听到很闷的一声钝响两人双双滚倒在地。沙加拚尽全力翻到上面,狠命地刺下去,海茵茨一偏头,刀锋“嚓”地切断了一缕紫发。
沙加紧接着再次手起刀落,但对方看似清瘦的身体里却顷刻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封住了他下压的手腕,一把向旁边摔过去,剧痛从那里传来,让沙加差点丢掉匕首。
“该死的!”海茵茨用右手死死擎住沙加握刀的手,幽紫的眼睛怨恨般充满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可怕神色:“你要杀我?”
“错!” 沙加朝身下的那张俊脸吐了口唾沫:“是碎尸万段!”
第九章.完

[9楼] | IP:已记录| Posted:2006-05-9 10: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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